第四節
天元十二年八月三日（西元2012年）庫頁島以北
幾隻海鷗低空略過，帶起的風浪在海麵上激起了一排排漂亮的漣漪。仿佛就在一瞬間的事情，陰沉的海麵上爆發了一簇金色的晨光，太陽慢慢地從海底爬出來，陽光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染紅了整個天空。海鷗們紛紛咿呀的亂叫，小小地身影徹底被耀眼的陽光融化了，從完整的輪廓變成了黑點，最終迎著陽光的映射，身影完全消失在一輪紅日中。兩隻噴吐著濃濃黑煙的巨影綽綽約約地從紅日正中央的海麵中浮現出來，靜悄悄地向海島靠近。
伊集院典明倒在岸炮邊呼呼大睡，一隻海鷗尖叫著飛過他的頭頂。伊集院摸摸了月代頭上沾染的鳥屎，憤怒的用關西方言罵了一句。他看起來已經許多天沒合眼了，胡子拉碴，眼睛下拖著重重的眼袋。半個身子從上衣中露出來，衣服的袖管就空蕩蕩的在身後晃悠著。伊集院把手扶在武士刀的刀把上，環視了一下周圍，露天炮台上到處都是睡覺的人。有的是日本人，有的是毛子。橫七雜八地躺在地上睡著，如果不是有人不時翻了個身。那麼伊集院還以為自己正處於一個屍體堆中。
他從踩著木屐從炮台的西邊向東麵走著，一路上磕磕絆絆。跨過地上酣睡的人群，好幾次踩到了別人的手。伊集院站在炮台的頂端，他摩挲著胸膛前一個髒兮兮的十字架掛墜，默默地在胸前畫了一個標準的十字。陽光如同金箭一樣射向海島，初生的太陽把他的臉和身軀映照的紅撲撲，他張開雙臂，在太陽完全升起來之前努力感受著清晨最後一絲清涼的海風。就在伊集院享受著海風的同時。兩個黑影正從耀眼的太陽中慢慢駛來，他迎著刺眼的陽光努力地觀察著，突然，伊集院感到一股巨大的恐懼湧上心頭。他慌張地滾下炮台，衝著睡覺的人群用日語大喊。
“明軍，明軍！”
一部分人聽到信號，急忙跑起來衝向武器庫。但是大部分人依然沉睡在夢鄉裏，伊集院慌張地拔出腰間的短銃，手忙腳亂地朝天上放了一槍。
人群頓時如同受驚的鴨子，茫然不知地搖晃著頭從地上醒來。就在伊集院放完槍的一瞬間，他左側迎來一陣尖銳的呼嘯聲。伴隨著激烈的爆炸，左側炮台的牆壁瞬間被撕開了兩個巨大的豁口，碎石像下雨一樣從天上落下來。擊中完炮台的炮彈又以極快的速度爆裂出更小的彈珠，擊碎了旁邊幾個人的身體。緊接著，更多的炮彈呼嘯著飛了過來。
炮台上的瞬間炸開了鍋，所有人都跑向各自的崗位。幾個金頭發的毛子衝向岸炮，他們剛剛碰到炮管，就被一枚飛來的炮彈砸成了肉泥。伊集院渾身沾滿了血液和碎肉，他站在最高處，揮舞著手中的武士刀，向白鶴和飛龍方向瘋狂的叫喊著。幾個海賊裝填起炮彈，迫不及待的向兩艘重艦開火。一個胡子花白的老毛子蜷縮在角落裏，像小孩一樣嗚嗚地哭了起來。伊集院沒有時間去管他，他從一個炮位跳到另一個炮位。像鞭子一樣督促著手下開炮。空氣中散發一種濃烈的硝煙和碎肉混合的味道，這是死神肆虐的味道。
炮台後的密林中探出了一個黑色圍巾明軍士兵的腦袋，他從腰間抽出單筒的千裏鏡，對著炮台方向仔細觀察起來。伊集院和海賊們忙著對重艦開火，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黑鴉隊的靠近。那個明軍士兵左右觀察了很長時間，一眨眼，身影又消失在密林裏。不一會，從密林中竄出一朵綠色的煙花，以極快地速度衝向天空。伴隨著巨大的呼嘯在海島的上空炸開了。
伊集院和海賊們還在不停地開炮，狂熱衝昏了所有人的大腦，絲毫沒有注意到頭頂爆開的煙花。他們像機器一樣填裝火藥，填裝炮彈，然後用炮杆壓實炮彈，接著瞄準，點火。然後又是新一輪的裝炮，瞄準，點火。仿佛隻有這樣麻木的還擊著才能把內心的絕望壓下去。漸漸的，伊集院感覺有些不對勁。他嗬止了炮手開火，從懷裏掏出了了一個千裏鏡，狐疑的望向兩艘重艦。視野內的煙霧散去，伊集院發現兩艘軍艦早已停止開火。剛才隻有他們在不停地還擊著。
這時，背後傳來鞭炮一樣的聲音。伊集院大叫一聲“不好”，扔掉千裏鏡，跳著躲進炮台的掩體後。
三隊明軍把炮台團團圍起來，薑如約站在戰場中央。指揮著明軍開始進行排槍射擊，三排明軍整齊的排列成一組，每隊三組。每排明軍射擊三發，然後有序地退到後麵。另一排明軍緊接著補上，沒有間歇的又一次開火。同時，火鴉們站在線列的最後方，手持短小的機弩，朝炮台的方向一輪又一輪的發射衝天龍（一種爆炸火箭）。明軍換彈速度快到超乎伊集院的想象。戰場上緊密的齊射聲音幾乎就沒有間斷過，海賊們被火力壓製的根本抬不起頭來。一個個子稍微高一點的海賊剛把腦袋探出去觀望一下，伸回來時就隻有半個腦殼了。伊集院透過炮位上的觀察孔望去，明軍的陣地籠罩在濃濃的白色硝煙中，隻有粉紅色的火花劈裏啪啦的冒出子彈來，他甚至連一個人都沒有看到，濃濃煙霧中開火的仿佛不是明軍，而是修羅地獄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