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話卻並沒有讓相爺高興,反而,瞬間憂鬱了。
是該憂鬱的。
如果她不得皇上這喜,還好,這簡直就是完比的姻配。
可是,她偏得皇上之喜。
不過,相爺也知道,就算是蘇錦真嫁給了皇上,那也是在表麵上對相府的名聲好而已,蘇錦萬不會幫著相府一絲一點。
“隨便你吧,你的事,我不想管了。”最終,相爺沉著臉一甩手,走了。
蘇錦無所謂,不過,看來,皇上對於那夜之事,隻是透露了關於薑馥雅的給相爺聽,也對,皇上怎麼可能敗壞太妃和自己的名聲。
而相爺沒離開多久,明月珠又來了。
顯然,是方才她對相爺說的那番話,傳到了她的耳裏。
自然又是耳提麵命的說了一番嫁給皇上的各種好處。
當然,沒用。
蘇錦從頭到尾,不言不語,然後,淡定的將麵色鐵青的明月珠送走了。
秋風夾著涼意,看了看天色,蘇錦裹著披風,帶著小十二出了門。
小十二問過,要不要給她找名丫鬟,可是,蘇錦拒絕了。
對於蘭瑟,她並不是毫然無心。
長街熱鬧,可是,對於蘇錦而言,終歸變了些味道。
似乎,每一處,都有著蘭瑟的身影。
“哎呀。”前方,兩輛馬車突然撞在一起。
蘇錦順勢看過去。
人群中,馬車雙方的的人都走了下來。
兩個,還都是熟人。
一個是尚書府小姐,齊若溪,另一個正是她的好妹妹,蘇婉。
她今日,竟倒出門了?
“原來是蘇婉,好久不見。”齊若溪嫻靜識禮的聲音響起。
不過,並沒有得到蘇婉的笑意諒解,反而語聲陰涼的,“是啊,好巧,聽說你和我大哥近些日子走得極近,怎麼,想婉入我相府了。”
這話說得,真是一點不給麵子。
還頗多尖酸刻薄。
遠遠的,蘇錦都聽得刺耳,眸光越過圍籠的人再看過去,隻見齊若溪麵色白了幾分,卻還是一派大家閨秀的嫻靜作派,“蘇婉,我和修染是君子之交,今日馬車相撞這事,誰也不是故意的,既然沒有何損害,那便各自安生相走吧,你覺得呢。”
“想走?”蘇婉冷聲攔住齊若溪,麵上少了往日的溫婉,從臉上到眼睛,都是一股子陰冷。
齊若溪也不和蘇婉抬杠,仍舊麵色和緩,“蘇婉,那你說,要如何?”
“如何?”蘇婉冷聲一語,然後,抬手。
“啪”的一巴掌,打在齊若溪身旁的丫鬟臉上。
那一掌不輕,那丫鬟頓時半邊臉都腫了。
饒是齊若溪再好脾氣,此時也生氣了,秀眉皺得極緊,語氣不悅,“蘇婉,你怎麼可以打人呢。”
“我就打人了,你要打回來嗎?”蘇婉聲調比誰都高,說話間,還真的揚著手掌,就要打下去。
圍觀的百姓都替小姐捏口氣,齊若溪的身邊的丫鬟忙擋了上去。
“住手。”冷喝聲,自不遠處處傳來。
蘇婉高抬的手頓住,似乎被這兩個字給攝盡了渾身力氣。
眾人也當即朝著聲音來源處看去。
隻覺得,那女子,如一道明媚的光,帶著山間的溫暖的風,呈畫般的走來,所人如沐春風。
“蘇錦。”齊若溪很是意外。
蘇錦朝其微笑點頭示意,這才看向蘇婉,“你這是在做什麼?”語含冷意。
“打人啊。”蘇婉看著蘇錦,收回手,麵上盡是涼薄的冷笑,“我打人啊,我在學你啊。”
“學我?”蘇錦眉心微蹙。
“是啊,學你。”蘇婉眉宇間驟然就彌漫起一股子陰冷的憂傷,“是啊,學你的跋扈,囂張,與蠻不講理。”
蘇錦似有所悟的,讓小十二將圍觀的百姓散開,目光這才落在蘇婉身上。
“你這是,瘋了?”
“瘋了?瘋了嗎?我是瘋了啊,你看你,蘇錦,就是這般囂張無禮,可是,為什麼就有這般多人喜歡呢,你明明什麼也不會,爹不喜,娘不疼的,可是,為什麼就能總是化難成祥,連薑馥雅那般光鮮受寵的人,都被趕出京了,你多厲害啊,而我呢,我那麼愛太了,最後,太子沒了,我肚子裏的孩子也沒了,我這一生,都沒了。”蘇婉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涼薄,“你說,我學你,會不會也有這樣的好運。”
“你,扶著二小姐上馬車,回府。”蘇錦搖了搖頭,直接不看蘇婉,對著她身旁的丫鬟吩咐。
那丫鬟本是忠心於蘇婉的,可是這找茬在先,加上小姐這幾日這性情大變的,她也不知如何辦,肯下被蘇錦那眼神一看,當下有些如釋重負,忙去扶蘇婉,“小姐,我們出來這般久了,姨娘肯定擔心了,我們回去吧。”
“回去。”蘇婉冷冷一聲,嚇得那丫鬟當下後退一步。
“不想回去,你還想在這裏丟人現眼?”蘇錦一句話打過來,蘇婉頓時咬著牙,又看一眼齊若溪,終而無奈的,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遠去。
蘇錦這才看向齊若溪,“你沒事吧。”
齊若溪搖頭,“我倒是沒事,隻是丫鬟受了點傷。”說話間,讓那丫鬟進去馬車,這才歎了口氣,“蘇婉變化好大。”
“心裏有些扭曲了,見不得別人好。”蘇錦如是道,倒也沒再問其他,又與齊若溪寒暄幾句,這才和齊若溪告別離開。
“小十二,你說,我什麼好羨慕的,讓蘇婉如此。”蘇錦著實有些想不通。
小十二……
這話,他也不好答。
蘇錦似乎也不想要小十二的回答,心裏苦笑一聲。
她一個將死之人,就算得到先古之玉,也終歸兩難全的人,有什麼好羨慕的。
……
皇宮。
禦書房。
黑影此時跪在地上。
“蘭瑟的遺體處理好了?”楚淩皓問。
風影點頭,眉宇間難掩哀傷。
“人去不能留,這是她的選擇。”楚淩皓負手而立,眸光越向遠處,幽深又空遠。
黑影到底不是脆弱之人,“屬下明白,不過,皇上,屬下方才在主街上看見蘇錦小姐了。”
“她身邊帶著丫鬟?”楚淩皓問。
黑影不知楚淩皓為何會問這個,搖頭,“沒有,隻一個護衛,似乎,是北冥國師身邊的人。”
楚淩皓點了點頭,眉宇間籠上一層陰霧,“這一生,她怕是不會再尋什麼貼心的丫鬟了。”
黑景垂目,“蘭瑟對皇上你是真心相助,對蘇錦小姐也是用了心的。”
“蘇錦知道的。”楚淩皓擺擺手,“你起來吧。”
風影拱手,站起,退居一邊。
這時,殿外,有護衛走了進來。
“皇上,這是南齊君主的信。”
楚淩皓劍眉擰起,接過信,打開,須臾,眼底隱有冷意泛過,“南齊皇上說,睿王將會啟程來我大楚。”
風影聞言,上前一步,“皇上,這是何意?”
楚淩皓搖頭,須臾,又一笑,“不過,睿王就是蘇錦身邊的欒生,想來,此來,與蘇錦有關,不過……”楚淩皓麵色嚴肅,“睿王這一路上能否安然到大楚,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看來,南齊皇上與這個睿王關係並不合貼。”
楚淩皓似笑非笑的,“睿王可是當年南齊先帝內定的太子,隻不過後來……”後來什麼,楚淩皓沒有說。
黑影想了想,垂首詢問,“皇上,那屬下需要做什麼嗎?”
“不用。”楚淩皓擺手,“南齊皇上這般公然傳信給朕,朕隻需要盡好地主之誼即可。”
“是。”
風影退下。
一殿裏隻餘天際一抹清風暈染。
而那抹清風中,風影總覺得,皇上,如此孤獨。
……
蘇錦回到相府,剛進了門口,便看著蘇婉站在那裏,見她回來,眼神陰嗖嗖的看過來,“蘇錦,看到我這樣,你是不是很高興很得意,巴不得我早點去死。”
“我如果希望你死,那日,就不會勸你。”蘇錦麵無波瀾。
“你不是應該很恨我嗎,對我報複嗎?怎麼,現在是眾星捧月,所以,在這裏做麵子?”
“如果你這樣想的話,我也不否認吧。”蘇錦睨蘇婉一眼,沒什麼情緒的,作勢就要走。
“蘇錦你回來。”蘇婉聲音拔高的叫住她,隨即又一低,“你幫幫我。”
“幫你?”蘇錦豁然回轉身,眼神清涼,視線定在蘇婉身上,“你需要幫你什麼?”
“父親現在都不想見我,母親,也不太關心我了,一心隻關注著蘇心的婚事,再這樣下去,我就真的,真的要過不下去了。”
“可是,你還活得好好的,你隻是從前過得太好,一下子失去太多而已,蘇婉,想一想那些連溫飽都成問題的人,你應該心裏平衡。”
“嗬嗬,蘇錦你在和我開玩笑嗎,我是相府二小姐,曾經的太子妃,你讓我去和那些吃不飽的賤民相比較。”
蘇錦覺得有些可笑,“那你又怎知,你在他們眼裏,已是一個破鞋一般的存在。”
“你……你說我是破鞋?”
“是你心比天高,認不清現實,誰也幫不了你,你是相府二小小姐,你還能好好活著,活著,已經是多少人可望而不求的事。”
“活著,卻沒有一切,還有什麼意思?”蘇婉苦笑著,無力的顫抖。
“你諷刺齊若溪,可是,他的父親參與謀反,自殺而死,她一門從高到底,受盡孤立與白眼,人家怎麼就活得好好的,不止她,太子謀反一事之後,這京城裏,死了多少人,還都是一門當事的,可是,人家也活得好好的,就你,沒了一切?你沒了什麼?你所有的,本來就是你奢望的。”蘇錦一字一句,難得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