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至芳華閣門口，蘇錦終於停下腳步，回身看著蘇心，“好了，你想說什麼，便說吧。”
這般冷不丁的一問，又這般直接，蘇心的心頓時心虛起來，踟躕半響，不僅沒吐出一個字，一雙美眸裏還光束閃爍。
蘇錦也不著急，不催促。
“我……”好久，蘇心對上蘇錦那別樣從容又幽深的目光，終於輕輕開口，“我……”
“噗通。”一聲，蘇心突然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大姐姐，你知道的，我喜歡欒生，不管他是以前的欒生，還是現在的睿王，我都喜歡，很喜歡。”
“嗯。”蘇錦很淡定點頭，“對，我知道，可是如今，他將要娶我。”
“我知道。”蘇心麵上沒有不甘，也沒有生氣，更沒有一丁點嫉妒憤怒，反而，雙手趴地，重重一磕頭，“所以，我想，我可不可以做睿王的側妃。”話落，蘇心頓時緊著手，連蘇錦的眼神都不敢去看，好像生怕她會拒絕。
蘇錦看著跪在地上的蘇心，眉心微蹙，“側妃？”
“……對，我雖然是庶女，地位比不上你，可是，若是大姐姐能在睿王麵前說說我的好話，讓我做他的側妃，我想，應該可以的。”
蘇錦卻沒一下子答話，而是沉吟好久，方才緩緩開口，“原來，你竟打的是這個主意。”
“對，隻是，我沒有想到睿王會求娶大姐姐，更沒想到，大姐姐你竟然還同意嫁給他，嫁去南齊，我……還請大姐姐成全，以前我對你不好的事，你就忘了吧。”
蘇錦蹲下，輕輕扶起蘇心，“你起來吧。”
“大姐姐同意了？”
在蘇心期待的眼神，蘇錦搖頭，“沒有，睿王之心不是我能左右的，這事，我作不了主，而且，我想，你娘還有父親都不會同意。”
“大姐姐……”
“就這樣吧，你回吧。”蘇錦擺擺手，這才進了院子。
蘇心就這樣看著蘇錦的背影在天光秋色中一點一點走過多，最後，阻絕在那主屋的門內，腳步卻久久動走。
“小姐，我們走吧。”一旁，著實看不下去了，蘇心身邊的丫鬟勸她。
“走，走什麼。”蘇心擺擺手，麵色晦暗又不甘，“我一定會嫁進睿王府，哪怕在他身邊作個丫鬟也行。”話落，蘇心一跺腳，匆匆離開。
身後丫鬟弄不清主子心思，忙快步跟上。
天色，漸漸暗下，蘇錦坐在窗前，看著窗外天邊的月兒一點一點爬上來，一動不動。
而不遠處，也有一個人站在暗處，看著她，相較於蘇錦的一動不動，來人卻是在一個時辰內，換了百來個姿勢，最後，也順著蘇錦的目光看向天際邊，直到確定那月亮除了好像比往日圓一些外，沒有任何異樣之後，這才忍不住終於動起來，翻身一轉，掠向蘇錦的方向。
如一陣風般，輕輕落在院子。
院子裏無聲無息。
蘇錦仍然看著天際處，好像不覺得院子裏多了一個人似的。
“我說，我是個大活人誒，蘇錦。”
來人在院子裏站夠了，一下子閃身至窗戶邊，瞬間遮擋住了蘇錦眼前的光亮，一大片陰影投下，伴著遠處晚秋的桂花香，撲在空氣中。
“我說，淩白，你找死是吧。”蘇錦終於懶洋洋的動了動身子，抬頭看著眼前那一臉小爺最英俊瀟灑的淩白。
淩白也不惱，反而笑得不見眉眼的，“喲，不是聽說，你三日後就要出去南齊，嫁入南齊睿王府了，這就要做新娘子了，不是該高興的事嗎，怎麼我看你，不太高興啊。”
“嗬嗬。”蘇錦睨一眼淩白，“這高興的事，我必須得表現在臉上，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傻缺啊。”
這話把淩白激到了，當下，手伸上來，放在窗框上，斜睨著蘇錦，“你說小爺我傻，我哪裏傻，你看你才傻，不是說要當我小嬸嗎，趁我小叔不在，就這樣把自己給嫁了，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話落，淩白見蘇錦依然愛理不理的樣子，幹脆另一隻手也搭在窗框上，瞬間就遮擋住了蘇錦的全部視線。
蘇錦頓時有些不耐煩，“我想嫁誰就嫁誰，和你有什麼關係，再者說了，你之前嘴裏沒明說，心裏不是也不讚同我和你小叔在一起吧，這下不是正好，皆大歡喜。”
“歡喜個屁。”淩白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蘇錦，“是我小叔哪裏得罪你了，還是你就真的在這短短時間內變心了。”
“關你什麼事。”
“不關我事，是啊，本來就不關我事。”淩白仰了仰脖子，有些氣憤，“你可知道，我剛送了北冥小太子，正準備要回族裏，結果就聽到你要嫁給南齊睿王的消息，就急急的來了，我小叔如今在百裏一族，他若是知道，他那般愛的女人就這樣答應嫁給了別人，你得他會如何？”
“不如何。”蘇錦沒了耐心，抬手，一把揮開淩白，“閃開，別影響我賞月。”
淩白倏然退開，“怎麼，被我說到痛腳了，你是不是想腳踏兩隻船，不是說，生氣我小叔這般久不來找你，故意激他的。”
“滾。”蘇錦袖子再一揮。
“你……”淩白顯然也被氣著了，當下也反袖揮去。
蘇錦避開。
淩白再來。
蘇錦冷眼，當下一揮不遠處一棵樹，頓時，樹葉簌簌而落，落了淩白滿頭滿身，若不是他即時後退幾步，定要被樹葉給蓋了。
淩白抖落著身子，站在那裏不作聲了，隻是，渾身都透著幽怨，“蘇錦，你縱然要發氣也不帶這樣的。”
“誰說我發氣，分明是你阻擋了我的月景，還好意思在這裏顛倒黑白。”蘇錦身子一躍，自窗外跳出去，說時遲那時快，對著淩白就是一掌給揮去。
淩白也機靈，頓時空中一個旋轉，後退數步，將身上的枝葉徹底拍光，極惱的看著蘇錦，“你這個女人，你真是……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怎麼，你這是真不喜歡我小叔了，連我也不放在心上了。”話落，也握拳迎上。
“我小叔那般喜歡你，為你做了那麼多，你說不喜歡就不稀罕了，是什麼道理。”
“怎麼，為你小叔抱不平。”
“就抱不平了，你這個花心的女人。”
“那這消息傳出這般久，你小叔也沒有來找我啊，是不是說明，他也對我死心了呢，就你在這裏亂蹦躂。”
淩白身子一轉，收回一掌，“你胡說，我們族裏出了大事，我小叔有事要處理，如今怕是還沒聽到這消息，若不然，早就過來收拾你了。”
“哦，那看來，任何事都比我重要嘛。”
“蘇錦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知道，我小叔為了能娶你，背後做了多少努力，一個百裏少主要娶一名不是百裏一族選定的女子，他要做出多大的付出才行。”
“好了。”蘇錦好像打累了，倏然停下手來，“我累了，不想聽了。”
“好，小爺我也是長途跋涉，也很累，明日再說。”
“慢走不送。”
“送什麼送，小爺我就要住在這裏。”
“滾。”
“除非你打死我。”淩白耍起了賴。
正往屋內走的蘇錦回頭看他一眼，上上下下一掃。
確實，淩白和百裏墨夙都是百裏一族的人，不知是世傳，還是如何，也是極注重個人氣質形象的一個人，可是此時細細的看去，淩白一身風塵之色，再細看，還可以看出，袖口，袍角都沾著淡淡塵垢。
眉心微斂，蘇錦終於發了善心，對著院子一旁抬手，“給淩公子準備一間客房。”
“是。”
“我不離開芳華閣，我就要住在這裏看著你。”淩白雙手抱胸，眉眼張揚，無賴到底。
蘇錦皺眉。
一旁的丫鬟走上來，有些無所適從，也等著蘇錦的吩咐。
“隨便給他找一間吧。”須臾，蘇錦一甩袖子，無所謂的吩咐。
丫鬟頓時領命。
一旁淩白卻終於得意的笑起來，露出幾顆閃亮的牙齒。
小叔啊，我也隻能如此了，如果她是真的要嫁給睿王，那，我……
當然，蘇錦也沒心思再賞景了，讓丫鬟將院子收拾完整之後，便睡下了。
這一夜無比平靜。
翌日，天未亮時，下了一些小雨，不過，也隻是下了一會兒便停了，可是天色卻是灰蒙蒙的一片，就像有什麼要把天空壓下來一般。
蘇錦起身洗漱完畢走出屋子時，便見著淩白已經妥帖的在院子裏等她。
蘇錦沒搭理她，而是對著院子外一名丫鬟招手。
那丫鬟頓時走了進來。
“大小姐，有何吩咐。”
“雖說是要到南齊再行禮，可是，這出行一趟，該有的禮物也是有的，你去和相爺說，讓他不要失了身份禮數。”
那丫鬟聞言，忙點頭，“是的。”
吩咐完丫鬟，蘇錦又回轉身子向屋內走去。
“喂，蘇錦，你是認真的？”淩白身形一縱，攔在蘇錦麵前，麵上有些心慌。
蘇錦淡淡睨著他，“我真的是，認真的，非常認真，無比認真。”
“確定要嫁給那個欒生？”
“對。”
淩白後退一步，像看怪物似的看著蘇錦，似乎還是有些消化不過來，一雙輕挑的桃花眸裏流轉深淵一片的讓人看不清的東西。
須臾，淩白後退一步，威脅，“你就不怕我去把欒生殺了？”
“你殺不了他。”
“為什麼？”
蘇錦唇間有著冷意，“因為他身邊有我。”
“嗬嗬嗬……”淩白突然大笑起來，“好，好，好。”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之後，淩白轉身，竟又進了屋。
聽動靜，竟像是，又去睡了。
看了眼天際處那沉壓壓的一片，蘇錦眼神斂了斂，對著暗處招了招手。
“小姐，有何吩咐？”逐月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