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時,睿王的隊伍在一處樹林裏休息近一個時辰後,又繼續出發。
篝火被滅,火堆被掩埋,好像不留下一點痕跡。
“用得著這麼趕嗎?”
“王爺說了,謹防有變,天黑時才好趕路,白天容易不太平。”
“倒也是。”
“我們小心著點吧。”
淺淺議論聲在隊伍裏響起。
然而……
遠遠的一處山峰上,蘇錦看著漸遠漸遠最終消失有眼簾的隊伍,這才側眸看向身旁的欒生。
“希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欒生頷首,“可我總擔心你的身體。”
蘇錦擺了擺手,“無礙。”話落,這才對著身後和二十名護衛吩咐,“我們先在此地休息一會,一個時辰後,我們再出發,走另一條道。”
“是。”
“不過,我們隻能在一起行走一日,明日天黑時,你們分幾人單獨走,我會單獨給你們路線和指示。”蘇錦又道,清麗的容顏在山寂冷風中極其嚴肅。
這二十名護衛是欒生的生母留給他的其中一部分,原本突然聽自家王爺下令,說要和隊伍分開走,雖然有些明白,可是還是覺得有些奇怪,沒曾想,此時又聽蘇錦說,再走一日,還要分開,這……
他們看向自家王爺,然而,自家王爺一雙眼睛隻落在蘇錦身上,於是,他們又看向蘇錦。
蘇錦當然看出他們臉上的疑惑,也頗有耐心,不慌不忙的解釋,“此去南齊,必不太平,根據之前種種,楚皇應當是不會再對我們做什麼了,可是南齊不會,雖然我們之前預計南皇再如何,為了兩國邦交,也該是要等我們出了大楚境內才會動手,但是,兵行險招,免子逼急了還咬人呢,我們不得不防,所以,讓隊伍繼續前行,可以引開南皇的注意力,至於明日天黑時分開……”
蘇錦言至此,聲音微頓,轉身,目光落在漆黑的蒼穹,聲音,驀然輕了輕,“以百裏墨夙之智,必定會猜到我們有些一招,如果,他更知道此條隱蔽的路就更為不妙,所以,你們要負責引開他,當然,如果在此情況下,我們還能遇到攔路虎,那……我們就隻能自己動手了。”
蘇錦一席話,一眾護衛當即明白,也正是突然明白了,看向蘇錦眼神都變了。
這,也想得太周到了。
不止是應付南皇,連可能的危機都預測到了。
一旁,欒生聽著蘇錦的層層不謀,一臉欣慰與癡怔。
“還有你。”良久,蘇錦又看向身旁的蘇心,“這三條路都危險之至,尤其第一條路最凶險,所以我才把你帶出來,眼下,你如果要回京城,我可以立馬讓人送你回去。”
“不。”蘇心一口回絕,月色下,目光裏雖然帶著害怕,可是也極其堅定,“我不走,我要跟著欒……王爺和你。”
蘇錦看著蘇心,眉心一擰,“你不怕死嗎?再周密的計劃,也不能保證絕對的安全。”
蘇心緊張的抿了抿唇,“我……我怕死,可是,如果讓我離開,我更會生不如死的。”
思念得生不如死。
蘇心眼神裏透露出的愛慕多過生死,蘇錦自然懂的,側眸瞧一眼欒生,見其無所波動的模樣,突然咳嗽一聲。
“你……”欒生忙擔憂的上前。
蘇錦看他一眼,“無事,隻是這風有些涼,我內力還有有些虛。”
欒生放下心來,又看向,眼巴巴看過來的蘇心,“你若不走,那便跟著吧,生死由命。”
蘇心一聽欒生主動讓她留下,忙不迭地的點頭,“請王爺放心,我會時刻跟著你和大姐姐的。”
欒生眉色不見波動,他能答應純粹是看在蘇錦的麵子上。
蘇錦當然明白,抿唇間,有一絲笑意有唇瓣浮過。
雖然不知想到什麼,有些苦澀之味,可是,在這清風明月夜中,竟看得蘇心有些目眩。
更是,震撼。
她是第一次這般認真的看著蘇錦,她一直知道,蘇錦很美,是那種,即使不施粉黛也能顛倒眾生的脫俗明豔般的美。
以前,她嫉妒她,覺得她空有美貌,卻一物不會,還偏不得皇上寵愛,後來,她又覺得,她不過是運氣好,得到北冥國師相教,才會有精於打扮穿著,可是直到,在皇上壽辰那日,她才後知後覺,那般多的護衛,就連父親都麵露駭色,可是她就那般淡定的,從容的立於群蛇中,那般溫柔的抱起地上的嬰兒,那麼不慌不忙的驅走了蛇。
那一刹,她無端的高大且如天地廣袤。
再是之後的種種……
蘇心更加深切的明白,這個大姐姐,從來不是她以前一直以為的空有美貌而一物不會的廢物。
尤其是方才她部署這些,是她想都不會想到的事。
她不懂這些,可是,她從欒生還有這些護衛的臉上看到了驚訝。
隨京出來幾日,這些護衛雖不是眼高於頂,但是,絕對不是低若塵埃的萬物都能入眼。
蘇心斂了斂眉睫,最終又變得黯然。
當然,蘇錦將蘇心崇拜而震撼的眼神收進眼底,隻要她不是想來此生出幺蛾子的,她便不會浪費精力來管她。
一個時辰後,二十名護衛護著欒生,蘇錦,還有蘇心離開。
這一夜,一行了幾個時辰後,在一個山洞裏休息到天亮,方才出發。
確實不出蘇錦所料,天亮時,便收到消息,隊伍果真遇到了埋伏,不過,好消息是,對方顯然也帶著試探之意,沒打鬥多久,就跑了。
而壞消息時,一直遠遠跟在後麵的百裏墨夙沒再跟了,不僅不再跟了,是突然之間,就沒了一點蹤跡。
這個消息頓時讓蘇錦和欒生有些措手不及。
於時,蘇錦改變了計劃,當下,讓十五名護衛提前分開前行,而她和欒生,蘇心,帶著五名護衛在天要黑下時繞路進了另一座完全不順路的城池。
“這富城,還真是富,處處玲琅滿目。”蘇心被這富城裏來來往往的各色衣著給吸了眼。
而此是,蘇錦和蘇心為了方便,早已作男子打扮。
一行人偽裝成商人,要了房間,此時,坐在一樓大堂裏吃著飯菜。
順便,暗暗觀察著四周。
聽著蘇心這言,誰也沒有答話。
蘇心見此,心知自己可能多嘴了,忙住了嘴。
“哎,小二哥,這富城,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又奇怪的地方啊。”逮著小二來送菜,蘇錦粗著嗓子問道。
小二能在這裏,也是個遊刃有餘的,一看蘇錦幾人穿著不俗,人又客套,三下五除二,就把知道的一股腦的說了。
幾名的護衛,看著蘇錦一言,小二十言,頓時懵掉了。
連套話都這般厲害,他們決定,要離蘇錦遠一點——好危險。
“喲,客官,打尖啊,還是住店。”這是,人來人往的客棧門口中,又進了一拔人。
七八個護衛簇擁著最前麵的一名男子。
男子也是富商作扮,約莫二十歲左右,長相一般,一副紈絝子弟樣,穿得還極其招搖,一身錦袍亮得晃眼不說,腰間更是環佩叮當,頭上束的玉冠也可知並非凡物。
“主子,這些人不像是普通的客商啊。”其中一名護衛在欒生身邊低聲耳語。
蘇錦的眼角餘光此時也從那拔客商身上收回,然後漫不經心的看向那名護衛,“這人的確是客商。”
“這……何以見得?”那護衛心存疑惑,“哪有人這般露財的,出個門,誰不是小心翼翼的。”
“嗬。”蘇錦微微斂眉,對上其餘幾名顯然也一臉疑惑的護衛招招手,“過來,我來拯救下你們的認知觀。”
“認知觀?”
“這世界上的人呢,並不都所有都如你們所想,有財一定低調內斂而含蓄,也不會是心慈仁慈的就都有錢,像這種,也叫做爆發富,你看他走路發虛,一定腎虛,雙眼無神,一定是沉迷酒色,再看他渾身上下那種張揚跋扈的味道,一定是第一次出門做生意,運氣好,賺了,所以,恨不能所有人知道,他的大財。”
“……明白了。”
幾名護衛點頭,然後,看向蘇錦眼神更加的佩服了。
蘇心也像看怪物似的看著蘇錦,“太,厲害了。”
“嗬嗬。”欒和看著蘇錦,向來沒什麼懷緒波動的臉下,竟浮起笑意。
“你笑什麼?”蘇錦等人沒開口,方才那名蘇錦口中的大財卻突然走過來,一下子就站在了蘇錦身後,揚眉,對視著坐在蘇錦對麵的欒生。
欒生看著來人沒說話。
他身帝的護衛卻氣息一冷,不過,在蘇錦的眼神示意之下,當下又恢複如常。
而欒生笑意頓住,然後起身,舉止有禮的,“閣下,在下方才是在和兄弟們說著開心的事,笑一笑,不知,有何問題。”
“說到開心的事才笑的?”大財上下掃一眼欒生,顯然不信,“不是笑我?”
“笑你?”欒生搖頭,一臉不解的,“閣下這話可從何說起,我們並不認識啊,我為何要笑你。”
“真的不是笑我。”大財又問,身上,還散發著濃鬱的香氣。
欒生搖頭,舉止有禮。
蘇錦蹙眉,無語。
大材見欒生態度這般好,這才退後一步,看向正迎上來的掌櫃,大手一揮,氣場十足,“給我四間最好的上房,再上你們這裏最好手的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