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走出房門看到這滿院的紅綢布置時，也微微吃驚。
“到底，你要嫁我，不管是一時，一生，還是生生世世，這該有的禮節我不會缺了。”欒生正院子裏看著布置，見得蘇錦走出來，神色平和的給她解釋。
那般乎和而認真的語氣，以至於蘇錦到得嘴邊的讓他隨意就好的話也咽了下去。
“蘇錦，其實，我想問你一件事。”欒生猶豫再三，走過來，輕聲開口。
衣袍摩擦著輕微的聲響，似乎，這世間，都很靜。
欒生，總能給這種靜安歲月的感覺。
蘇錦目光自一處紅綢中收回，看著欒生，“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好說，你問吧。”
“你真的，活不久了嗎？”欒生出口，蘇錦一怔，指尖輕輕一顫，須臾，一笑，“以前是，不過，以後，不會。”
欒生似乎不太明白，眉心緊在一起。
“我說，我以後，會活很久。”蘇錦看著欒生，聲音溫柔，“再者，若名聲留世，死後必定也是風骨長存，所以，死與不死，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同。”
“我不會讓你死的。”欒生卻道，目光落在蘇錦身上，一字一句，從未有過的肯定。
蘇錦莞爾，抬手，拍在欒生肩膀上，“不用多想，我心知你為我好就行了。”
“這世間，能得你之信任，是我的運氣和福氣。”
“行了，最近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那個，他有消息嗎？”
他？
欒生眼裏光芒一暗，搖頭，“沒有尋到百裏墨夙的行蹤，皇上的人先我一步，同樣沒有收獲。”
“我知道，幾乎不用你出手，想必皇上都會派人的，恨不能將這都城翻個底朝天，將他找出來，不過，沒找到也好。”
“嗯？”
蘇錦言語含笑，“南皇本來一心想要對付你，如今多了一個百裏墨夙，不管他是想拉攏對方，還是如何，總之，他都必須分出一份心思去對付，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
欒生認同，沉吟半響，想到什麼，“對了，你那日和瀟貴妃到底是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那日不僅沒有為難我們，今日在宮中，我見著，她也分外守規矩。”
蘇錦抿唇一笑，搖頭，“這是女人之間秘密。”
“好……好吧。”欒生耳根又紅了，囑咐蘇錦幾句，便繼續督促著王府內外一應喜慶布置了。
蘇錦關上房門，烏黑的眉宇間卻爬上一抹看不清的神色。
時機，似乎也差不多了。
翌日，一大早，睿王府便已不太平靜，南齊都城，各高門權貴，朝臣世邸，皆送來了大婚賀禮。
冷清的睿王府一下子成了整個都城的熱鬧焦點，整個王府的人眉宇間都沾染了喜色。
而前院越熱鬧，可似乎，後院裏，偏就那麼一隅安靜。
蘇心正從前院過來，遠遠的看著正站在院子好像在賞著花的蘇錦，麵上的笑意瞬間退下。
以往，蘇錦總是即使能一句話不說，可是卻能讓人感覺四周嬉笑熱鬧的感覺，可是，如今就算她說話，她在笑，卻莫名讓人覺得，失去了往日的一分神彩。
語言形容不出，可就是有這種感覺。
蘇心走過去。
“大姐姐，你是不是還在想著百裏少主？”蘇心過去去，揪著眉色，挺直接。
蘇錦此時正盯著院裏一株蘭花瞧著，聞言，偏頭看向蘇心，唇間帶著笑意，“怎麼，你是擔心我心裏裝著別的男人，對欒生不公平嗎？”
“不知道。”蘇心挽著袖，搖頭，麵上，不喜不怨的神色，倒讓蘇錦微微愣，眸光盯著她，“怎麼，你不是那般喜歡欒生麼，不是一心為他嗎？”
“是的，如果是以前，說不定我還會罵你呢。”蘇心一歎，看一眼蘇錦，又搖頭，“可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大姐姐，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真的，挺想看著你開心的，看著你高高興興的，由內而發的高興，高興的嫁給睿王。”蘇心說著這話，又自嘲一聲，“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想，好像，就是，突然，覺得過去十多年活得很荒唐很無知。”
蘇錦看著蘇心。
少女青蔥韶華，小臉雪白，額頭光潔，眉眼無垢，隻眼底，似乎，遊蕩著淡淡的擔心。
“嗬……”蘇錦上前，突然拍著蘇心的肩膀，“看來，我的人格魅力不錯。”
“人格魅力？”
“以前，你可曾想過，有一日，你會與我這般心平氣和的相處？”蘇錦問。
蘇錦一怔，既而可笑的搖頭，“絕對沒想過。”
“蘇心。”蘇錦又拿開手，目光望向遠方天際，聲音虛輕虛浮，“這個天地間，有恨，有愛，更甚至，有些恨，幾乎是刻至骨血而不得忘，但是，如果在每一次恨時，你想著愛，想著那些，能讓你心境平和的事，其實一切……一切，也都無所謂了。”
蘇心微微揚眸，看著陽光灑在蘇錦的仴上，盈化出一片近似夢幻的光影，看著她輕啟唇瓣，語聲極輕，可神色專注，心頭，心頭，微微一動。
這一瞬，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有些不明白。
蘇錦看她一眼，似乎，也並不指望她明白。
這一日，很快過去。
睿王府一切，都由欒生打理，蘇錦過得安寧太平。
第二日，依然平靜而過。
當然，依然沒有百裏墨夙的任何消息。
似乎，自從那日轟動都城，轟動天下的紙雨與蘇錦絕才一曲之後，這個人，就死心絕望消失了般。
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道消息，那就時，關於先古之玉的下落。
蘇錦對此深表疑惑，恐防有詐，不過，寧可百倍努力也絕不放縱一絲，當即派人去查。
第三日。
門庭若市的睿王府門口，終於消停下來。
不過，滿目喜色同樣晃花人的臉。
蘇錦看著院子裏滿當當的禮物，偏頭看著正按著眉心的欒生，“這麼多禮物，辛苦你了。”
“不辛苦，這些禮物，讓不太富裕的睿王府一下子變得有錢了。”欒生在自嘲，麵上帶著笑。
蘇錦想敢想，點頭，“倒也是。”
“這幾日，宮裏似乎太平靜了些。”蘇錦想著這個看著欒生。
欒生點頭，“我也覺得奇怪，不過，後來想想也不奇怪了，他能讓這些大臣如此熱情的來送禮於我，就可知他對於表麵上的功夫會做得十足，隻是，明日就是我們的大婚之期，今日，怕是會有什麼變故。”
蘇錦沒有反對，倒也不急慌，看向欒生，“這幾日你也極累，好好休息吧，百裏墨夙到現在都未出現，明日，怕不止是南齊皇上，如果他再生事端，那我們就真的不安生。”
欒生點頭，似乎有些憂心。
“蘇錦小姐，府門外有人給你送來一封信。”這時，小五突然現身，將一封密封好的信遞給蘇錦。
蘇錦接過，拆開，隻一眼，眸色一動，麵上沉然，可隱隱似乎，還透著一點激動。
“怎麼了？”欒生忙問，“可是出了什麼事？”
蘇錦搖搖頭，“無事，是之前我所查之事有了結果，我先出府辦點事，放心吧。”說完，示意欒生不用擔心，蘇錦便大步出了院子。
欒生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住了口，看著蘇錦出了院子。
似乎，他總是看著蘇錦的背影，無數次，無數次。
什麼時候，這個女子，不會那麼內心的倔強。
“王爺，那屬下，要跟著嗎？”小五忙問。
欒生想了想，“她方才也沒說不讓你跟著，你去吧，護她周全。”
“是。”
小五飛一般的掠了出去。
……
蘇錦出了府門，轉過幾條巷子，在一條寂靜的小巷子裏停住，前方，有一名小廝模樣的男子站在那裏，一見到蘇錦走來，忙雙手一拱，“你就是蘇錦小姐？”
“東西在哪裏？”蘇錦開門見山。
那小廝微愣，隨即點頭哈腰，也不磨蹭，“請跟我來。”
“你確定你手上那塊玉是我所想要的？”蘇錦跟著小廝的腳步問。
那小廝笑笑，“蘇錦小姐也可以不相信的。”
“哼，你家主子倒是會做生意。”
小廝不說話了，在前麵帶路。
沒走多久，小廝帶著蘇錦在一間府邸前停下。
地處之偏，不止一聲人聲都無，就連長街上的熱鬧氣息，也需要凝足內力，豎著耳朵方才能聽到。
“到了。”小廝道，然後就要去推門，卻被蘇錦阻止，“你家主子不會玩詭計吧。”
“蘇錦小姐放心，小的走前麵。”那小廝不卑不亢的當先走在前。
如此坦然，蘇錦勾唇一笑，更加坦然，不過，看了眼四下。
此處，還真是，可攻可過。
倒是，真會，尋好地方。
蘇錦如是想著，跟著小廝走了進去。
院子裏布置倒是雅靜，不過，少了絲人氣，顯然不常住人。
一路穿廊過亭，被小廝帶著走進了最裏處的內院，前麵，門開，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偏胖，一身生意人的油滑氣息。
“聽說，你手上有一塊有著銀色暗紋的玉？”蘇錦看著他。
中年男子點頭，“昨日，聽人說，小姐對此玉頗為歡喜，極有興趣，高價收歸？”
蘇錦目光落在那中年男子身上，“這玉我自然是歡喜的，因為……”蘇錦說話間，又四下看一眼，既而微笑，“因為這塊玉，是我交給你的嘛。”蘇錦話落，鼓弄著袖子，好像什麼也沒說般。
而四周，似乎，瞬間一靜。
那中年男子見得蘇錦這般說，當下分外有禮的對著蘇錦一拱手，“這位小姐，你交我的事，我辦完了，那我現在……”
“小五。”蘇錦對著暗處一喚。
小王頓時現身，看上去，顯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你把這位先生帶走，讓人平安將他送回揚城。”
“是……可是，蘇錦小姐，你呢？”清楚的注意到這院子裏氣氛不對靜，還有方才那小廝呆滯住的麵色，小五自是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