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琮要去南京上任,葉侍郎與這個熾手可熱的大太監分開後,留下部分種痘社的人在南京,就帶著黃大夫一行沿著運河乘船北上。
葉侍郎這些天抱著卓然的報告一直不離手,反反複複翻閱了好多遍,評價很高,心裏愛惜人才難得,“也不知這張生讀書如何?或可試讀國子監,即使將來舉業不成,監生也可授官,正好為戶部所用。”
等葉侍郎一行回到北京,他們的奏報卻早已經傳遍京師上下。無數人翹首以待,每日在通政司前等待著他們的消息,希望朝廷能迅速種痘。
此時,春天的北京陽光明媚,又沒有後世的風沙,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光。好不容易休沐在家的首輔劉閣老側著身斜躺在躺椅上,半眯著眼睛,享受著溫暖的陽光,顯得悠閑自得。
這位已經走到人生巔峰,注定載入史冊的大人物,也有自己的苦惱,他需要考慮自己的身後名。
中國士大夫追求“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但同樣也有“擔當生前事,何計身後評。”就看你是怎麼選擇了。
劉吉是河北人,正統十三年的進士,這一科人才輩出,他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翰林,編修,侍讀學士,禮部侍郎,入閣輔政,每一步都走的很順利。劉吉官場生涯的前半生處在一個強人輩出的年代。
景泰元年,土木慘敗,英宗北狩,於少保力挽狂瀾,保住了大明江山,從此大明隻有一個於謙,無論是皇帝司禮監還是內閣六部都仰仗於他。
到了英宗複辟,於謙慘死,幾番爭鬥後李賢執政,以恣橫聞名,擊敗了奪門之變的功臣,保住了文官集團的勝利果實。
然後是兩位君子彭時商輅,兩人都是剛正不阿、寬厚有容,臨事果決的良相。
問題來了,一個個都這麼能幹會做事,要皇帝有什麼用。所以忍了十來年的憲宗終於放出了汪直。汪直果然不同凡響,立西廠,審楊曄,內閣首輔、左都禦史、司禮監太監統統榜上有名,一下子文官嘩然了。
在成化十三年以西廠執法為引子的這場君臣大戰中,此時正在內閣伴食萬安,劉珝,劉吉三人選擇站在勝利者皇帝這一邊,理所當然的就被冠上了雅號,紙糊三相公。在此之前,他們可都是大明朝的希望,剛正不阿的典型。能給你的,也能收回去。作為文官之首,不站在文官這一邊,不罵你罵誰?
麵對文官的唾棄,三人選擇了三條不同的路。被罵的最慘的首輔萬安完全靠向了皇帝,為了固寵索性跟萬貴妃聯宗,甚至跟皇帝討論起小弟弟問題,所謂過猶不及,皇帝一死,就隻得捧著小弟弟狼狽下台;
次輔劉珝選擇同文官修複關係,當然不被皇帝和萬安所容,他的平衡術練得不怎麼樣,所以早早的被趕回了家;
剩下劉吉,作為內閣老三,平時打打醬油,閑著沒事就跟皇帝鬧鬧磕聯絡下感情,但是在立儲這個重大的原則問題上站得定,所以弘治登基,劉吉順利的登頂成功,成為帝國的文官之首,內閣首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