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超怎麼來了?李東陽和楊一清互相看了一眼,李東陽笑著說道,“楊公,老夫身體不適,無法起床,恐怕要勞煩你出門相迎。”
楊一清點點頭,“理當如此。”雖然論起輩分,張超隻是兩人的晚輩,但是張超是現在當任的吏部尚書,他們卻是致仕在家的糟老頭,出門迎接張超是對他的地位的認可,否則就有可能被人說成倚老賣老了。
楊一清出來,張超並不好奇,兩人的關係不錯,老楊這麼個大人物入京也曾寫信告訴過他,所以張超當然知道楊一清在李家。
張超見楊一清出門,就深施了一禮,“楊公,多日不見,您老清減了不少呀!”
花花轎子誰都願意抬,張超給麵子,楊一清當然也高興,兩人笑著一邊攀談就來到了李東陽的床榻前。
李東陽確實老了,骨瘦如柴,倒是顯得眼睛特別大,他叫張超盯著自己看,不由笑著問道,“張公,老夫這個糟老頭子,離死不遠了,你是來給老夫送別的嗎?”
張超連忙說著說道,“老師怎能如此說話,您這般精神矍鑠,可見您一定長命百歲的。”
“哈哈哈,言之不實,言之不實呀!”
李東陽哈哈大笑,竟然咳嗽起來,張超連忙上前幫助李東陽喘息,好一會李東陽才緩了過來。
李東陽有些淒涼的說道,“生老病死,人生之常,何必強求,老夫已經七十歲了,就算現在死去,也是長壽。若是人死後有靈,老夫能早一日見到過世的家人,倒是一樁美事。”
聽李東陽這麼說話,三人不禁沉默了。張超想起了過世的母親原配,還有被關在老家的二哥,都是早早離世,人生無常,哪能什麼都如願。
張超明白李東陽一直以來的夙願,他今天過來除了看望一下這些老人之外,也是想安一安李東陽的心,讓他能走的安心些。
張超沉吟著說道,“李公為相近二十載,輔佐兩代君王,弘治經治之世,世人稱道,李公功不可沒。
劉瑾擅權,李公雖不免因循隱忍,委曲求全,但多虧您調停其間,多所救正,正德年間才保得天下不亂。
所以學生以為,老師功高德重,若百年之後,理當諡為文正。”
張超說這一席話,就是他自己對李東陽的蓋棺定論,考慮到他現在的政治地位,這就可以視為張超對李東陽的承諾,文正是明代排名第一的美諡,張超給出這樣的說法,由不得李東陽不歡喜。
所以李東陽聽完,心事頓消,竟然激動的要給張超磕頭,張超和楊一清連忙把老李攙扶住,“此是李公應得的,何必如此,這讓學生如何敢當?”
張超雖然說的漂亮,李東陽自己卻很明白,他是配不上這個諡號的,特別是他與劉瑾的關係,這輩子都洗不幹淨,何能說正。張超能如此承諾,事實上就是張超用自己的名聲威望給李東陽洗白,也就意味著張超送給年老的李東陽一個大人情,他能不感激嗎?
楊一清在一旁默默無語,李東陽這樣一個詼諧想得開的人,竟然也會對身後名耿耿於懷,楊一清見李東陽今天如此失態,不由得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