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 火荼破白瓷(1 / 2)

“能把那幅畫展開嗎?”暗魅輕聲問。

季翎沒有多說什麼,拿出畫卷展開來。暗魅一手觸上那字卷背麵的十個字,一手撫著畫卷上開得傾城的木槿花,閉上了眼。頓時盈盈的綠光從紙上泛起,流過她的指尖,隨即她的全身都縈繞起淺淺綠光,清澈空靈。

***

華園火光驟起,整個城主府頓時喧嘩一片,各處的下人和暗衛紛紛向華園趕去。

沒有人注意到醫館裏響起的一聲馬鳴。

寧玦騎著雪焰馬在夜色裏狂奔,自由的風拂起火色衣擺。離大門越來越近了,她聽見自己越來越劇烈的心跳,握緊鞭子準備應對大門處的侍衛。

然而……

“籲!”寧玦猛地勒住韁繩,驚訝地看著敞開的大門和門前的人:“管家!”

沒有侍衛,隻有管家一人站在大門的正中央。

“你早就知道不是妖怪而是我做的對不對?”寧玦冷冷道:“想抓住我向你的城主大人邀功?”猛然揮鞭甩向管家,她知道眼前這人遠比一般侍衛厲害。

“啪”,管家竟不躲不閃地接下了這一鞭。

“你……”

“小姐,這麼多年是城主大人對不起你,”管家深深鞠躬,遞上一個包裹:“老奴當初答應過公主……會好好照顧你,不能再錯下去了。這是老奴備的一些財物,城門已開,接下來的路,請小姐保重。”

“母親……”寧玦輕喃著接過包裹:“謝謝你……寧叔。”

馬鞭揚起,雪焰馬絕塵而去。

巨大的華麗的城主府,被拋在再也不會回頭的過去裏。

星光闌珊,夜風清涼。

“我出來了!”寧玦迎風縱馬,止不住地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又緩緩閉上了眼,俯身抱緊雪焰馬的脖子,眼角漸漸濕潤。

“蘇桓……”她輕喃著。

從寧玦有記憶起,就是在父親的控製下生活。

所有的反抗都被鎮壓,寧玦卻沒想過逃離。她的野性和向往在層層束縛裏一點點冷卻,穿著紅衣,永遠帶著惡意的笑,做著眾人眼裏囂張跋扈的寧玦少爺。所謂肆無忌憚為所欲為,不過是妥協裏的宣泄罷了。

寧玦以為將一切渴望鎖進這紅衣裏,將所有情緒都藏進肆意的笑容裏,這一生也就這樣過去了。

明明已經認命,卻偏偏,遇到了那個人。

與那人的初見在花樹穀。寧玦聽說父親欲請個什麼聆鬆先生寫城主頌詞,當下就決定給那個狗屁的寫字先生一個下馬威。踏過集市踏入花樹穀,寧玦縱馬衝向樹下的寫字先生,以為能讓他驚慌丟醜,卻沒想到他不閃不避,那副安然作畫的模樣讓寧玦在最後一刻勒住了馬。

麵對她的逼問,他在她的鞭子下淡然抬眼,一句“你的眼裏沒有笑意”,輕易地看透了她自以為嚴密的偽裝。

惱羞成怒,約莫如是。

寧玦想都沒想就把鞭子甩向他,卻在被馬甩出後被他接住。

那一刻的懷抱令寧玦有一瞬的恍惚,隨即是更深的憤怒。這種安心沉暖的溫度,是她不可碰不可思隻可憎的東西!以凶狠的叱責為掩護,寧玦幾近狼狽地迅速離開了。

再見時是在府裏,聆鬆義正言辭地拒絕為父親書寫頌詞。寧玦第一次看到有人這樣明目張膽地違抗父親。

燃心亭裏,他撞見她刻下的詩句,抬眸問她:“那樣的炙園,還有這樣的句子。寧玦,到底是什麼束縛了你,讓你偽裝成這般渾身是刺的模樣?”

“關你屁事!”寧玦粗魯地罵回去。

卻見對麵的人微微一笑:“真巧,大約是因為當過一年私塾先生,我對了解問題學生十分有興趣。”

接下來的幾次相遇,寧玦都是用凶狠來應對那人溫柔沉靜的眼。從來沒有一個人讓寧玦這麼憤怒過,她無比討厭他那雙眼睛,總像是什麼都看透了似的。他明明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用那種含著悲憫的眼神看她!

直到那天,暴雨肆虐。

父親居然想讓她挑一個少女假娶,她在和父親的爭吵後憤然離家。

大雨裏寧玦頭昏腦漲地摔在地上,恍惚間有一隻手伸到她麵前,瑩澈的雨滴落在那隻指骨修長的手上,十分好看。

再醒來卻是在他的小院裏,他煮著藥淺笑:“原來你是女子”。

寧玦一怔,直接拿起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麵前人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花茶是你,整座城主府便是困住你的白瓷杯,對嗎?”

劍終究從寧玦手裏跌落,她歇斯底裏地衝他吼:“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什麼都沒有經曆過!”

然後她聽見他一聲輕歎,身子驀然被他圈住,他溫柔拍著她發顫的肩,在她耳邊輕聲說:“作為知道你是女子的交換,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真名叫蘇桓,蘇陽侯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