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趨步到大門口,笑臉恭迎來客:“我兄弟何德何能?敢勞煩諸位長輩大駕!我這就去喚我兄長回來,一同聆聽諸位教誨。”幾位穿著典雅的老人家上來一一見禮,簡短的寒暄後,在陸雲的引領下長幼有序地列隊進入這座莊園。
眾多的車馬和隨行仆從在門前休整,引來不少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有人說道:“自從司馬代孫吳,我們江東這些頭有臉的大人物很少這樣湊在一起了。”也有人說道:“看來今日陸家要有大事啦!”
我來到客廳,但見高朋滿座,濟濟一堂,卻不見陸雲,想必是後院去請兄長去了。這些江東名門大族的族長們十年前還是孫吳梁柱忠臣,如今卻是******的新新國民,心底有恥辱,麵上無榮光。雖然大家有約在先,不過氣氛還是有些尷尬、難堪,敏感的政事不敢多談,很難找到聊天的話題,不時陷入冷場,焦急等待陸家領袖陸機的出現。
我覺得無趣,便穿過長廊向後院進入幽穀來尋陸家兄弟,那舞劍男子已不見蹤跡。忽然聽到清脆嘹亮的鶴鳴聲,便循聲再向江邊尋去,遙遙望見兩位白衣男子麵朝大海,佇立岸邊。
“想我陸機十三為將,十八亡國,兄弟凋零,家門沒落;辜負了父親重托,辱沒了祖上德望!”忽有黃鍾大呂之聲激蕩在半空,陸機顯然沉思很久了,徘徊在海邊的沙石上,波浪起伏,潮起潮落,大海那清新濕潤的鹹腥味道將他喚醒到現實世界:聲聲鶴唳,一隻隻白鶴自空中落在他眼前,集合在不遠處,轉過來長頸,靜靜地望著心事重重的陸機,放佛想知道他想些什麼。
陸機停下來凝望這些潔白的自由自在的大自然的精靈,人與鶴之間這種心靈的交融已經很久,彼此很熟悉了。陸雲已經有一陣子立在哥哥身邊,不忍打擾此情此景,但是想到那些元老赭舊候在廳堂,不得不開口打破平靜:“諸位鶴兄,我們兄弟該怎麼做啊?”
陸雲向群鶴拱手行禮,陸機看到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問道:“士龍,是不是又有人為朝廷作說客來了?”
“兄長,這次來了好多人啊,吳郡、吳興、會稽各郡,差不多所有江東士族都有人來了。”
陸機歎息一聲,轉身向前院走,兄弟倆可能簡短地談到我,陸機走到我身邊時,恭敬見禮,說道:“我家世代立功,先生立言,我們同路之人,少不得一路同行。”
“多謝士衡成全!”我慌忙回禮,心中肅然起敬。今天作為江東青年才俊領袖的陸機,舉手投足,沉穩有力,卸去了昔日的白袍銀甲,換上一襲白衣長衫,談吐縱橫,從容應對,風度翩翩且更覺氣場強大。
客廳眾人終於在唉聲歎氣和沉默中等到了陸機的出現。“不想諸位這麼早就到了,在下正在江邊晨練,未及相迎,請諸位恕罪。”陸機帶著那洪亮的聲音一出場,便在眾人心目中再次確認了他江東精神領袖的地位,大家紛紛起立致意。陸機在弟弟陪同下向四座長輩恭敬問候。
大家重新坐定後,眾人把目光集中在江東嗜舊張老身上,作為前孫吳名相張昭、張悌之後,他是江東最為德高望重的郡望,當下清了清嗓子先做簡要闡述:“放眼天下,魏廢帝曹髦、蜀廢帝劉嬋、吳廢帝孫皓業已凋零,一去不複返了!如今四海升平,政寬人和。當今皇上偃武修文,世道繁榮昌盛,我等要積極效力新朝,不然我江東名門將被新朝代所拋棄啊。”
“十年了。。。上天拋棄孫吳很久了。。。”朱家老族長一聲長歎,他如今被舉薦為吳郡中正,肩負為朝廷選拔人才的職責,多年來一直身處尷尬境地。“我們應該順應天意,永遠忘記孫吳了!”
眾人紛紛跟著一聲長歎,一致符合朱老。
“這一點在下不敢苟同,非是上天棄吳,是孫氏用人不當,昏庸暴戾,自取滅亡!”陸雲憤然說道,史載陸雲文不如機,持論過之。大家心有畏憚,紛紛附和。
“士龍所言極是,孫氏誤於用人,自我毀滅;兩種觀點殊途同歸,如今改朝換代確實已成定局。”顧家老族長附和道,一副老實人和稀泥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