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和士龍確是殊途同歸。如今聖上連頒三道舉賢令,嚴令各地中正和長官不得遺漏賢能,蔽抑人才。我們都知道你兄弟二人隱世之誌,今日若不是形勢嚴峻,是不會相約前來叨擾的。”朱家族長說道。
“諸公所言甚是,但自從孫吳失國,我陸家手足凋零,我們兄弟從此回到華亭故居,遠離喧囂,臨海而居,與鬆為伴,與鶴為友,閉門讀書為趣,再無宦情!恐怕有負諸位所托!”陸機含淚陳詞。
“今日三道舉賢令直指我江東,江東指我吳郡。泰康四年聖上向我江東頒布推恩令,響應者寥寥;現今安東將軍揚州刺史周浚曉諭各郡縣長官,這次連番下達舉賢令,實際指我江東各郡精英屢屢不應朝廷征辟,目前隻有前朝降臣孫秀、周處、吾彥等為朝廷效力,我吳郡更是無一人在朝,實在有負聖心。”張老說道。
“名為全國舉賢令,實則是劍指我江東!朝廷嚴重懷疑:我江東人士還念念不忘前朝孫吳,對******有不臣之心啊!”
“我江東大族若再無響應,會惹怒朝廷啊。”朱老附和。
“如此,災難就要來臨了!”
“大家同氣連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士衡雄才大略,這些道理不用老夫多講。”
陸機、陸雲兄弟對視,陷入沉思。
張老作為二陸生母張氏娘家人,今天被寄予厚望來說服兩位晚輩,當下感慨說道:“陸家三代為帥,國之柱石,威震華夏,乃是我江東第一名門。如今你兄弟更是我江東青年才俊之翹楚。******庭如何看待我們孫吳舊人,無論門第,還是才望,你二人均代表了我們江東一代精英!如果能夠響應朝廷征召,就能表明我江東士族的態度,當今聖上就不會對我們心存芥蒂了。”
“如今日月輪轉,朝代更迭,天命歸了司馬家,我等也是順時而動,為晉國盡忠。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二位陸公子十年砥礪,是該出山的時候了!”有一人立身門口,遠遠接過話去,邊說邊移步客廳。
眾人側目觀瞧,招呼道:“顧彥先來了!”
陸雲驚喜,忙下堂迎接。陸機也起身見禮,凝重的麵孔流露一絲笑容。顧俊人稱“小諸葛”,也是一襲白衣,手搖一把羽扇,與二陸並立一處,儒雅風韻一脈相承。“士雅、士龍玉樹臨風,顧彥先瓊枝搖曳,這才是我江東三俊啊!”張老喝彩,眾人也拍手叫好。
顧俊不待就坐,就亮明觀點:“二位兄台不僅關係陸家前途,甚至身係我江東士族之安危!請想一想竹林七賢的命運吧。當嵇康不願做司馬家的官,一代大才性命不保讓人遺憾;山濤、阮籍等人進了朝廷,才得以善始善終名滿華夏。兄台應舍棄稽叔夜之抱殘守缺,效法山季元之順時而動。何況當今聖上比起先帝更是胸襟寬廣,包容萬物。”
“說得好啊!”眾人鼓掌。我心中暗想,這顧俊果然是舌燦生花,日後更展露出機智多謀的一麵,三俊中後來居上,名列風雲榜。
陸機一拍案幾,起身撫顧俊背道:“彥先可願與我兄弟前往?”
顧俊笑道:“願惟兄台馬首是瞻!”
“好啊!好啊!”眾人紛紛叫好,心裏都鬆了一口氣。
“昔我江東鴻漸始於孫氏渡江,今我江東複興必從二陸北上開始!”
“三俊入朝,必能耀我江東!”
顧俊又笑向陸雲說道:“士龍,我把行李都帶來了,快找人幫忙抬下來吧。
陸雲拍手大笑不止:“總讓人出其不意,典型的小諸葛作風”
陸機也笑了,當眾宣布:“男兒當立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們三日後動身,北上洛陽!”又轉向我說道:“今日之事,是我兄弟重振家聲之開始,請先生見證!”
眾人輕鬆地笑了,都長出一口氣,拿掉了壓在心上的一塊大石頭。接下來是輕鬆地送客,賓客們一掃來時的陰雲霧霾,興高采烈而去,小小華亭開始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