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難闕,愁斷白頭,惹誰滿懷愁思盡東流。白衣如雪,藍衣似空,怎敵過紅塵百寂,韶華癡夢?
夏初汐自那日醒來,鮮少說話,臉色蒼白冰冷,透露出一抹寒冷的氣息。容華來的時候,她沒有拒絕他做的任何事,卻也從來沒有跟他說上一句話。
在她看來,容華隻是開始了另一段折磨她的戲碼,他不知疲倦地傾情上演,她卻已是疲憊至極,無力配合了。
午夜夢回,除了宣國冤死的萬千士兵,如今還添上一個溫嬪,他們聲聲向她索命,他們詛咒她不得好死,而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拜容華所賜。
這個有著姣好容顏的男子,毀掉了她所有的一切,包括國家,包括年華,也包括愛情。
夏初汐在想著這些的時候,正端坐在銅鏡之前怔愣地看著鏡中蒼白著臉色的自己,當真是醜得難看。臉上的猙獰疤痕那般顯眼,她恍惚憶起昨日容華的話。
他的手撫在她的傷疤上,很輕很輕,輕得讓她覺得癢,他說,“初汐,朕定會為你醫治好這傷疤,隻要找到神醫卿若,你的容顏便能恢複。”
他說得篤定,換來的是意料之中的沉靜,她依舊沒有回答他。
神醫卿若,是名震三國的神醫,一雙巧手救下無數人的性命,醫術舉世無雙,受盡世人愛戴。但此人行蹤飄忽不定,先不說能不能請得來,就是找不找得到都是一個問題。
夏初汐目光平和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她都快要想不起來沒有這道疤痕時自己的模樣了。他們都說她傾城,可如今,還會有誰說她絕美?
追根究底,容顏不過是一副皮囊,她不甚在意。即便有幸治好了又如何,她總有衰老的一天,總有容顏不再的一天,何況心裏受到的傷害,又豈能隨著傷疤的治愈而逝去。
容華想要演一場癡夢,可她,卻是最清醒的。
涼風徐徐,極目望去,花兒千姿百豔乍然盛開,那麼絕美卻又彌漫著悲傷,它們總有花落的時候。
青闕在門外站定許久,手中捏著一封信。她看著夏初汐的失神,猶豫著是否要將信交予她,她看了信之後,是會好起來,還是愈發的消沉。
她僵持不下,第一次,她覺得做個決定這般困難。那日在承乾殿上,她一時沒忍住便施展了武功,後來她醒來,隻是淡淡地問了句,“青闕,你會武功?”便沒有了下文。
與牢房之內堅定著侃侃而談的女子不同,現在的她似是籠罩在悲傷之中,卻倔強地將它掩藏起來,她的笑,沒有了以前的明媚,隻是讓人感到心疼。
青闕緩慢地踏入房內,走至她的身旁,她將手中的信遞到她麵前,她說,“公主,這是在琉玉房中找到的……給你的信。”她想,或許信的內容可以解開她的心結。
夏初汐幹澀的眼眸眨了一下,顫顫回神,目光迷離地盯著青闕手中的信,良久,方才輕微顫抖著接過了它。
她雖然極力克製住顫抖的手,可那細微的顫抖卻逃不過青闕的眼睛。
信紙被輕柔地鋪展開來,熟悉的字體躍入眼簾。夏初汐恍惚想起,琉玉死的前一個夜晚,她說讓她到她房裏去,她說有東西要給她,想到這兒,她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目光卻平靜地落在紙上。
公主,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琉玉大概已經死了。請不要追究琉玉的死因,琉玉能這樣死去,也是死得其所,唯一讓琉玉不忍的是,最終,琉玉也無法看到公主是否安然無恙。
琉玉不敢祈求公主的原諒,但琉玉感謝上蒼,讓琉玉在最後的時光中認識公主,陪伴公主,雖然那原來隻是個計謀。與公主相伴的日子,是琉玉一生中過得最為安寧的日子,此生,琉玉已知足了。
請不要追究背後之人,這是琉玉最後的請求了。琉玉賤命一條,若非得她相助,也無法存活至今,若她要取走琉玉的命,琉玉也毫無怨言。她原來是個善良的女子,是宮內的醜陋汙染了她,怪不得她。
公主教予琉玉的東西,琉玉銘記在心,奈何此生恩情未報,著實無法做到公主一般坦然。若有來生,琉玉隻願,能報了公主的恩德。
信內有琉玉的自白書一封,可保公主周全,請公主在看到此自白書之時,盡快交予皇上。公主可將罪責盡數推到琉玉的身上,所有罪過,請讓琉玉一人承擔。
惶惶人生,得遇公主,是琉玉之幸。琉玉九泉之下,必將祈求上蒼,保公主安好。請原諒琉玉帶來的苦難,此信閱完之後請銷毀,琉玉在此拜別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