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怔怔地凝視著她的臉,擁著她的手不可抑製地打顫,他蠕動了幾下嘴唇,聲音沙啞道,“為什麼要回來?不是讓你走嗎?為什麼還要回來?為什麼……”
“因為我放不下你們,放不下青闕,放不下容詡,也放不下……你。”夏初汐的聲音很微弱,卻很清晰。她唇瓣綻笑,炫美至極,她柔聲道,“容華,好好……活下去,你會是最好的君王。”
他有雄才偉略,有膽有識,又體恤百姓,知人善任。他具備生為君王的所有特質,甚至遠遠超出這一切。夏初汐知道,他會是位明君。
容華的身體顫抖不已,擁著她的手那麼緊,緊得想要將她融入他的骨血之中,生生世世都不分開。他抱著她,她的鮮血染了他一身,他的心,痛得快要無法呼吸。
容詡已經快要遮擋不住黑衣人的攻擊了,再有早先那些黑衣人的加入,他一人分身乏力,身上被劃了不少的小傷口。
“初汐,等我。”容華突然放開了夏初汐,將她輕柔地放在地上。眼睛裏是從未見過的溫柔情意,他安撫著她,像在安撫一個小孩。
夏初汐睜著迷蒙的眼眸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拿起地上的劍,看著他如刹羅一般劍劍淌血。他踏過無數的屍體,一身黃袍之上鮮血濡染。
這個時候的他,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她不喜歡看到他的手上沾滿了鮮血,那會讓她想起曾經的背叛和三年的折磨。他們的世界,隔得如此遙遠。
夏初汐慢慢地支撐起身子,一步一步地向崖邊走去。她的手捂著胸口,它還在汩汩地淌著血,像是永遠不會停下一樣。血跡順著她的嘴角流下,她輕輕拭去,唇瓣自始至終盈滿笑意。
太陽不知何時從雲層之後出來了,溫暖的陽光依舊輕柔得如母親的雙手,撫慰那顆傷痕累累的心。夏初汐眯著眼眸,她的腳離崖邊僅有一步之遙。
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印著她雪白卻染上血汙和泥汙的衣裳上,她的裙擺破碎不堪,微微露出瑩白的小腿。
身後響起陣陣的馬蹄聲響,有人在喊,“護駕,護駕!”她知道,這一仗,容華挺過來了,可她,已經挺不下去了。
“初汐,你幹什麼?那裏是懸崖,快過來。”是容詡略顯驚慌的聲音,他的聲音終於喚回了狂怒中的容華。
夏初汐轉過身時,容華站在屍體堆裏,他手中的劍血流如注。他凝望著她,輕柔笑道,“初汐,你過來,那邊危險。”
他們其實都明白,方才刺中她心口的那一劍已足以致命,夏初汐更是清楚。她回眸看著他笑道,“容華,你可知,我最想要什麼嗎?”
“無論你想要什麼,你過來,朕都給你。”容華向前走了幾步,瞳眸之中盡是期待。
夏初汐搖了搖頭,唇瓣蒼白,她抿唇笑道,“你給不起我,也永遠不可能給我。容華,這一劍抵消了我們之間的恩怨,誰也不欠誰了。”
她笑得風華絕代,破碎的裙擺似撲火的飛蛾,永不再回頭。她的腳後退了一小步,笑道,“容華,我要的自由,很快就可以得到了。”
“不要,初汐,你過來。” 容華說不出心裏的害怕,他小心翼翼,聲音輕柔,似是害怕嚇著她。
夏初汐回眸看他,淒然一笑,“容華,我隻剩最後一個請求,若有一天,你遇到了我的弟弟夏淩軒,求你放他一條生路,好麼?”
“朕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你,你快點過來!朕沒說過結束,就不準結束!”容華的嗓音輕顫,他的心害怕得似要停止跳動
“可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容華,來生,但願不見。”她胸口的鮮血已流淌不止,蒼白的臉色恍若透明,她的笑容裏含著的是釋然,是解脫。
她的身子緩緩地向後倒去,美麗的眼眸安寧地閉上了,染血的唇旁是滿足的笑意,滿足得像擁有了整個世界。
“不要!”容華不顧自己受傷的手,撲身上前想要抓住夏初汐。可最終,他還是握不住她,隻抓住了她衣裙上的一點碎布。他痛苦地看著她逐漸被煙霧繚繞,逐漸消失。
“夏初汐,你是朕的,永遠都是朕的!就算是死,你也是朕的!”他蒼涼的吼聲響徹在懸崖邊上,可再也不會有人會來反駁他,再也不會有那樣一雙倔強的眼神看著他了。
“給朕把所有人都殺光!”他站起身來,手中緊緊地握著碎布,雙眸嗜血,如同刹羅。
祁國二十六年春,春獵遭刺,君王受傷,故而提前結束春獵,返回皇宮。不久,祁國定後,後位之上僅有牌位一座,而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