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荷蘭桑拿文化與飲食男女(1 / 2)

荷蘭桑拿文化與飲食男女

泛讀地帶

作者:王露露

直到幾個月前,我每天去跳尊巴舞。練舞廳就設在壁球館裏。跳舞的皆為女士,打壁球的多為男士。運動後可免費蒸桑拿。荷蘭的桑拿多為男女混合使用,你想蒸,就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湊合著點和認識的或生疏的同性與異性坐在一個屋子出汗。那裏鬆香味熱氣彌漫,一天工作後緊張疲勞的心就像喝了心靈雞湯,馬上就輕鬆下來。

桑拿室裏多為男士,女士不太愛蒸桑拿。我是桑拿控,每每跳舞後都蒸。當然除我之外也有一些女士來桑拿,但她們喜歡與女同胞結幫搭夥,很少一個人來。所以她們一見到我來到尊巴舞廳,就樂壞了—— 一會兒蒸桑拿,省得落單了。還有的女士選擇同男朋友一起來桑拿。這些成雙成對的鴛鴦蝴蝶派自成一體,眼裏就有對方,不大跟別人搭茬。

審美疲勞

雖然男男女女穿著皇帝的新衣或腰纏一條毛巾在桑拿肩靠肩排排坐,但彼此之間絕無非分之想。我有一次回國探親無意中同祖國的發小談起此事,他們以為我在騙人,打死也不相信一絲不掛混坐一室的男女就這麼天真純潔或稱坐懷不亂。這促使我仔細琢磨,中國的發小為啥不相信我的話?荷蘭人在桑拿裏為何對裸體異性興趣索然?

首先,荷蘭從上世紀60年代起,思想解放井噴,女性執著追求平等,避孕藥普及大眾,居住條件良好—— 基本上每個十歲以上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房間,為男女交往自由提供了理論根據以及精神和物質條件。就是結婚以後,夫妻隻要感情不和,不管有沒有孩子,他們都能快刀斬亂麻地離婚。拖油瓶的離婚男女不被對方嫌棄,後爹後娘對對方的孩子跟自己的油瓶一視同仁。這使得人們在不同的年齡段都能大膽地追求愛情,相對順利地體會愛情。在性壓抑基本皆無的情況下,人們到哪兒不能把非分之想付諸現實,幹嘛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到桑拿裏尋找刺激?

第二,打壁球的人大多受過高等教育,有體麵的工作,有雅致的生活情趣,更不屑在桑拿室裏偷雞摸狗。有那種想法的人下班後自會去酒吧等相應場所。所以運動可以說是名人雅士或起碼是稍有教養人士的愛好。而正由於他們熱愛運動,能量得到釋放,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他們對性滿足或曖昧關係的依賴。這有心理學家的實驗為證。

第三,在荷蘭的電視裏、平麵媒體上、大街上、課室裏和工作崗位上,不少女性以衣著裸露為美。所以人們對衣不遮體司空見慣,有點無動於衷。在桑拿室裏男女看看彼此的天體沒啥了不起。

第四,荷蘭的兒童教育極其開放。父母與七八歲十來歲的孩子同浴司空見慣。有一次我在桑拿浴時見到一個醫生,帶著小女兒來蒸汗。那孩子看樣子四五歲吧。爸爸腰纏一條毛巾,女兒皇後新衣。他們蒸出一身汗要離開時,正好我也坐滿15分鍾,和他們一塊兒走向衝涼的噴頭。女兒也許是因為剛才看到了太多皇帝和皇後的新衣,好奇心大起,非要看爸爸有的她沒有的到底是啥模樣。爸爸打開纏腰的毛巾讓女兒往那兒瞧個仔細。孩子看完點頭嗯了一聲,蹦蹦跳跳洗澡去了。

桑拿對話

桑拿裏黑乎乎熱烘烘,大家看不見彼此的臉部表情,聊起天來放鬆自然,所以大家喜歡天南海北上下古今有一搭無一搭地瞎聊。我同桑拿男女室友閑白的題目之一就是他們怎樣看荷蘭女人,如果認識中國女人的話,他們怎樣看中國女人。他們答道,荷蘭女人同我這個中國女人有所不同,荷蘭女人同男人談話時最關心的就是他們是否覺得她們有魅力,如果不是,便試圖表現自己的魅力以說服男人。而我不在乎男人覺不覺得我有吸引力。我解釋道,我不是典型的中國女人。他們問我,中國女人啥樣,我說,不知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其實,作為作家,我的好奇心總是獅子大開口。在桑拿室裏我可以見縫插針地向大夥兒詢問有關荷蘭的方方麵麵,無中生有地挑起事端與大家就中荷文化差異辯論一番,這裏是我搜集寫作素材的黃金三角地。不耕耘白不耕耘,所以我鼓勵桑拿室友同我談中西文化等實質性話題。

桑拿後大家各自回家,很少在外麵繼續來往。不但如此,即使我們在大街碰上,不管在桑拿數年下來談了多少次話,根本不認識對方。那年我的書《野薔薇》新書發布會在阿姆斯特丹的一個劇場舉行。有位衣冠楚楚、金發碧眼的男人直呼我名字:露露!我一頭霧水。他說,你不記得我了?我急中生智:您提個醒,咱們在哪個項目中合作過?他答道,在壁球館。我一拍大腿,忘了周圍我的幾百位不明真相慕名而來的讀者,喜形於色地驚呼:傑克?!你穿上衣服我還真認不出你了!四周嘩然。好在我是作家,如果換上個政治家說我那句話,其政治生涯恐怕就到此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