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媽。”
在夕陽的餘暉裏,婁西陽走進了樸素的宮殿,看著周圍熟悉的擺設,對著那個跪在蒲團上的素色細瘦身影,輕輕叫道。
臧儀娜正在專心禱告,不料卻聞得身後兒子的聲音。她的身影微微地僵了一下,隨即轉過身來,深邃卻有些空洞的眼睛看向婁西陽,不確定地看著那個模糊不清的高大身影:“……西陽?”
“……是,兒子回來了。”
婁西陽許久沒有回來,猛一見到母親,鼻尖卻是微微有些酸澀。
“回來就好。”臧儀娜微微笑道,伸手扶住旁邊的座椅,便是要站起身來。婁西陽見狀連忙兩步走了過去,扶起了母親。
臧儀娜感到被一隻強有力的臂彎扶著,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笑意。她棕褐色的眼睛帶著溫柔的色彩,蜜色的麵色很是恬淡,穿著也甚是樸素,叫人見到很難想象到她竟是漠北的公主。不過這些年來,歲月也在這位美麗的公主臉上留下了些印記,她的眼角嘴邊那些淺淺的皺紋告訴婁西陽,他的阿媽,已經老了。
婁西陽這樣想著,心裏是止不住的酸澀。臧儀娜在他的帶引之下坐上了一旁的座椅上,微微笑道:“我的西陽如今也成了個大英雄呢,阿媽多想親眼看到我兒的英姿啊……”
婁西陽低下頭,伸手捏了捏酸澀的鼻子,後又拿起阿媽的手,帶動她的手往上摸著他的臉頰,笑道:“您這樣也可以看到的,對嗎?”
“是,……讓我好好看看,”臧儀娜笑道,溫暖的手在兒子刀刻般的臉上來回摸索著,唇邊的笑意更深:“你長得和你父親很像,不過你的嘴巴比較像我……你的鼻子和他簡直一模一樣……”
婁西陽壓抑著心底的難過,點頭笑道:“那是啊,阿媽和阿爸都是人中龍鳳,我怎麼會差呢!”
臧儀娜慢慢收回手,空洞的眼睛正對著眼前的婁西陽,她隻能看得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卻怎麼也看不到他臉上濃濃的悲哀之色,她微微地歎了口氣,道:“你舅舅他,去世了。”
“是,我知道。”婁西陽低下了頭,心裏是一陣亂麻:悲傷、難過、內疚、疑惑、酸澀……種種情緒混合其中讓他胸口憋著一股濁氣,他看著自己身上的藏藍色衣袍上簡潔的紋路,想著母親可能會說些責備他的話語,一時間心情低落無比,卻不料聽到阿媽說:
“你舅舅走之前,他來過我這裏,他說,他覺得你做的已經很好了。我不知道他怎麼這麼快便去了……可能是薩滿大神想要召回他的仆人吧……他的生命之魂,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漠北,離開了草原。”
婁西陽默默地聽著。在夕陽餘暉照映之中,他藏藍色的高大身影沐浴著暈黃色的光線,帶著悲傷的味道。他始終沒有抬起頭,而他麵前的地麵卻是漸漸地濕了一片。
“駕,駕!”
清晨的陽光灑滿天地,晨光之中莫桑前快意地揮動著馬鞭,耳旁半長的碎發隨風拂起,遙遙當先暢快淋漓地奔騁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她真的很喜歡這種無拘無束的感覺,心裏充盈著的全是滿滿的輕快喜悅,馬兒矯健的四蹄飛快地踏著,像是飛起來了一般。
蕭逍也被她的這股活力所感染,水墨色袖子一甩,馬兒不斷奔跑著,很快便追上了莫桑前,兩人並肩而行著,清新的青草味和著好聞的泥腥味環繞在他們周圍。
南榮垌看著他們,大叫道:“喂!等等我!你們跑那麼快幹嘛?——駕!”清亮的少年嗓音帶著雀躍,回蕩在生機勃勃的草原上。
莫桑前轉頭,笑道:“咱們今兒個就在這草原上奔得痛快!來!”她揚聲笑道,隨即一甩手又是一馬鞭,使得蕭逍與她的距離又拉開了些許。
蕭逍見狀一笑,深邃的眸子中閃著熱烈的光芒,也是再次追了上去。
雲衣沒有跟上去,隻是靜靜地停了下來。她淡紫色的身影靜靜坐於馬上,垂在胸前的一縷青絲隨著風被輕輕吹起,也遮蓋不了那雙大眼睛裏透出的深深笑意。
漠北的族民們看到出草原上奔騰著的三人,連聲喝彩:
“好!這位哥兒馬術好生精妙!”
一旁便有人向著一個少年叫道:“嘿,蒼緲!你不想來與這幾位比試比試麼?那領先的少年馬術可是十分了得啊!”
漠北不似其餘幾國人們心思活絡,他們隻認準強者,誰的拳頭大、有本事誰就會受到敬仰。所以雖然莫桑前他們衣著並不是漠北族人的式樣,但是莫桑前的馬術確實得到了他們的一致認可,那馬上疾馳的身影看得他們心頭一陣熱血澎湃,忍不住想要與他比試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