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厭倦了我麼?淺碧,娘親厭倦了阿細麼?”上一世就一直在慕容婧心頭縈繞的一個問題,終於借著重生一次的機會,問了出來。
淺碧哭得說不出話,隻是抱著慕容婧,一個勁地搖頭。
慕容婧其實也並不期待從淺碧這裏得到答案,唯一有資格能夠回答這個問題的人,已經再也沒有辦法回答她了。
那個人用三尺白綾了結了自己的一生,渾然不顧自己還有一個女兒被留在這世上,更沒有想到要是自己這個做母親的都不在了,慕容婧一個尚未及笄的孩子要怎麼麵對慕容府上如狼似虎的那一群人。
慕容婧趴在淺碧懷中,有些茫然地想著——
娘親不要阿細了。
她不要我了。
自己要怎麼辦呢?慕容婧渾渾噩噩地開始回憶前世這個時候她是怎麼應對的。
前世顏夫人去世之後,慕容家的確有派人來接慕容婧回府,但是那時候慕容婧心中喪母的惶惑悲哀無人可發泄,隻能一股腦怪在了父親慕容睿頭上。她視慕容丞相為間接害死母親的凶手,連帶著恨上了慕容家所有的人,自然不會乖乖地跟著慕容家的人回去。
慕容婧搬出了沽溪山上的這座別苑,去了顏夫人的墓前結廬守孝,這一去就是三年。
這三年,慕容婧在山中不問世事,山外的世界卻天翻地覆,換了主人。被貶於古爾旺勒的外祖家不知道怎麼尋到了流落在民間的恪王世子,舉著天命所歸的大旗,一路從偏遠之地殺回了京城。
恪王世子手刃殺父仇人,踏著親叔叔的鮮血登上了至尊之位。
新帝登基,她的外祖家顏氏一族因擁立有功被複起,從古爾旺勒遷回了崇都。慕容婧那時正好孝期已滿,由表哥顏瞬清把她送回了慕容府。
慕容婧回到闊別十餘年的家中之後才知道祖母已經急病過世,姨娘張氏不知給慕容丞相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從姨娘的位置上被扶正,搖身一變,成了丞相夫人,一雙子女也成了正兒八經的嫡出子嗣。
彼時表哥顏瞬清聖眷正隆,是朝中第一得臉的臣子。張氏為了跟表哥打好關係,施以小恩小惠籠絡慕容婧。慕容婧那時年紀不過才十七,論心計,如何跟在後宅中摸爬滾打了一輩子的婦人相比?被張氏吃得死死的,還以為張氏是個寬宏厚道的好繼母。
最後還是因為二妹慕容嫣嫣的婚事,張氏才露出了她的本來麵目,差點害死慕容婧。慕容婧這才恍然大悟,奮起反抗,百般手段用盡,搶來了定武侯夫人的位置。
定武侯徐敏達——那本來是張氏為二妹選定的夫婿。
一想起這個人,慕容婧的胸口就被另一種疼痛占據了——成親六年,她本以為可以相伴一生一世的人,竟然如同父親對待母親那樣,親手把她囚禁在了小小的跨院中,而且還要迎娶她所憎惡的人。
這成了壓死慕容婧的最後一根稻草,二十四歲的女子在徐敏達麵前飲恨而終。
既然蒼天見憐,讓慕容婧重活了這一次,那麼她絕不要讓自己再一次落到上一世的境地中。慕容婧喃喃地道:“娘親,是您看著女兒過得太苦了麼?才把女兒拉了回來?”
淺碧沒有聽清,疑惑地問了一句:“姑娘,您說什麼?”
慕容婧抬了眼,之前軟弱迷茫的神色盡數不見:“沒有什麼,淺碧,你說得對,我要回去,送娘親最後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