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定,西蒙教練並沒有責備義廷,隻是低聲叮囑著:“羅伯特,你要沉住氣,庫茲涅佐夫的技術特點和打發我們已經分析過很多遍,和這樣後發製人的選手對決,你一定要注意,把體力保存到最後。”
比賽一開始,義廷先勝一盤,在接下來兩盤的比賽中,雙方都酣戰至搶七局,然而,遺憾的是,後兩盤仍舊以義廷落敗告終。
西蒙教練不禁搖了搖頭,在義廷後麵的這幾場對決中,戰勝庫茲涅佐夫的幾率算是最大,輸給這位強勁的俄羅斯選手基本上就可以說,義廷在本屆橘子碗杯網球比賽上大局已定,他已經無緣前三了。
在西蒙教練看來,羅伯特對待橘子碗杯網球比賽,早就沒有當年那種朝聖般的心態。
以往參賽前,他會如履薄冰,小心謹慎,一連幾天都把手機關機,扔在球包最底層。每天比賽歸來,除了休息、訓練,兩人還會一起分析對手的戰術和技術,重新調整自己的應對方案。
這次,卻大不相同。西蒙教練知道他正在和蒂娜製作飛機,然而,即便來到了弗羅裏達,羅伯特的心思也並沒有在比賽現場,這樣的狀態怎麼可能取得優異成績呢?
接下來的幾場比賽,義廷發揮平平,最終成績果然不出西蒙所料,他又退回到第一次參加橘子碗杯比賽時的第五名。
清晨,義廷推開三號倉庫的大門,就感覺這裏像個大冰箱,溫度並不比外麵高太多。他的身影被冬日陽光投在地麵上,修長而挺拔,寒風卷著幾支幹樹杈和灰塵飛進倉庫,他連忙回身關緊了門。
在這樣天寒地凍的日子,巨大的倉庫門窗緊閉,日光遠比不上燈光來得實用。他朝閃爍著紅燈的電油汀方向走過去,果然看到,就在後段機艙的側麵,露出一角粉色長羽絨服。上麵軟萌可愛的Hello Kitty圖案,與硬朗的機身外殼形成的強烈反差,讓他意識到,常年和他一起在這個大倉庫裏,與一堆螺絲、金屬板、鋼架和木頭打交道的,是一個不滿十七歲的萌妹子。
盡管大門開啟時,帶進一股冰冷的空氣,文瑾卻並沒有注意到義廷的到來,她正專注地往後段機艙側麵覆蓋金屬蒙皮。
她穿得鼓鼓囊囊像個球,鼻尖和臉頰被凍成了粉紅色,每個幾秒就吸溜一下鼻子。才一個多星期沒見,義廷覺得她瘦了,腮幫子上兩團嬰兒肥都不見了蹤影,臉蛋上的線條如同他打出的拋物線球一般漂亮順暢,原本像小學生一樣突兀蠢萌的短下頦,在日漸瘦削下去的小臉上也漸漸顯現出它的合理性。
文瑾手套被鋒利金屬板劃了好幾道口子,皮革條垂落下來,露出裏麵的加絨。此刻,她正用戴著破手套的手按壓敲打覆蓋在機艙上的金屬蒙皮,當柔韌性極好的薄金屬層與龍骨和絎條貼合後,形成了空氣動力學意義上的完美弧度,再用一枚枚螺絲釘在絎條上進行固定。
“我回來了。”義廷走到文瑾身旁。
看見義廷的瞬間,文瑾的唇角彎成上弦月,隨即笑容在她臉上凝固,繼而被愁容取代,她籲出一團白色的霧氣,說道:“這幾天,打了那麼多場比賽,辛苦了。昨晚,我上網看了比賽結果,這回……”
說到這裏,文瑾欲言又止,義廷故意口氣輕聲地搶先說道:“這回,讓西蒙失望了。”
“要不是我拉著你做飛機……花了這麼多時間,本來……你的成績可以更好。”文瑾低下頭囁嚅道。
義廷看著文瑾凍紅的鼻尖,沒有了平日的嚴肅和他寵溺之下的囂張,全然是小女孩楚楚可憐的樣子,便哈哈大笑著寬慰她:“別多想了,是我自己發揮不好,跟你毛線關係都沒有!再說,你不是也離開合唱團,退出了馬術俱樂部嗎?這麼說,你的犧牲比我大。”
他從背包裏拿出玻璃熱水杯,幫文瑾將破手套摘掉,按放在茶杯上,讓雙層玻璃上傳導出的溫度捂熱她冰冷的雙手。
文瑾看著還未來得及從自己小手上拿下去的大手,臉頰上飛起兩朵紅雲,頭埋得更深了,聲如蚊蚋道:“我跟你不一樣,我那兩個 社團都是打醬油的,可你是要出成績的,不管怎麼說也是我拖了你的後腿。”
義廷打開杯蓋子,熱乎乎的茶煙從杯子裏冒出來,溫暖了他們倆之間那一方小小天地。
他往杯蓋裏倒了些熱茶水,遞給文瑾,道:“快,趁熱喝了暖和暖和,啥拖不拖後腿的,這話我可不愛聽。做飛機是我自己的夢想,能跟著你混,我覺著挺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