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斕猶豫了一下,還是幾步走了上去。那兩人趴在桌上,姿勢好像在睡覺,卻已經沒了氣息。
明知窺人隱私可能會招來禍端,可關鍵時刻,謝斕職業病發作,忍不住上前檢視。
死者麵容平靜,膚表無傷,可按壓頭部時,有明確的骨擦感,顯然顱腦存在嚴重骨折。甚至細看膚表上,還能看到半圓凹陷的弧度!
如果是以前,謝斕很明確的知道,這叫工具痕跡,可以就此推斷犯罪份子使用了什麼工具。可此時,這“工具”很顯然是一隻手!而且,即使是顱腦骨折,傷者也會有掙紮,甚至可能嘔吐,可是從那青衫男子抬手拍他,到他跌坐下來,他始終安靜順從,好像驟然脫力……
一念尚未轉完,忽見那人鼻腔中,慢慢滲出了一點血跡……
顱腦出血!謝斕背上一涼。那男子的手輕輕一拍,外傷隻有淺淺凹陷,可是卻造成了顱骨骨折,腦內出血和瞬間死亡……這種種,全都是超出她的經驗和認知的。可在這個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她從沒有像此刻這般,迫切的想了解“武道”!
好一會兒,謝斕才定了定神,慢慢從涼亭裏下來,細細回憶方才的一幕。才走了幾步,她忽覺有異,下意識的一抬頭,便見方才的青衫男子,正負手站在道邊,顯然看到了她剛才的動作,神情似笑非笑。
謝斕不由一凜。這男子眉目如畫,風華傾世,連眼神亦覺風雅,可舉手之間殺了兩個大活人,這種人必定不簡單。萬一是殺人滅口什麼的,結果被她看到了,她還好死不死跑去檢查!職業病真的害死人啊!
謝斕頓時冷汗都下來了,崩緊了脊背,不動聲色的慢下腳步,手輕輕一順,已經將一把小刀捏在了掌中,這是她從寧遠侯的裝裱工具裏拿的,本來是把裁紙刀,被她磨成了雙刃的,拿來防身。
就算不敵,也不能束手待斃!她一步一步向上,袖中手腕崩緊,蓄勢待發,臉上神情卻始終若無其事。
而那青衫男子,也始終一言不發,隻笑吟吟的看著她,看著她一步步接近,兩人間隔尺許,她慢慢走過,步子始終不快不慢,即使從他麵前經過時,也沒有露出半分緊張。
這份定力,著實不像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青衫男子略略垂眼,忽然很想拍拍她肩,看看她會有怎樣的反應,可是眼神落在她一瘸一拐的足踝時,卻又收了回去,桃花眼中滑過一絲奇異的幽光。
一直到兩人間隔足有二十步,謝斕才悄悄鬆了口氣,正想將小刀藏回袖中,手指一捏才發現,手裏居然是空的!她猛然回頭,看著那青衫男子,他的眼神便等在那兒,淺淺勾唇,把玩著手裏的小刀,眼神帶了三分戲謔。
她自負機警,又嚴神戒備,居然完全沒察覺,他是什麼時候把刀子拿去的!
這會兒借她個膽兒,她也不敢去要回來,咬著唇扭回頭,快步向前,繞了個大彎兒,卻又回到了湖畔。
一眼望去,湖畔眾女齊集,花團錦簇,謝斕皺了皺眉,正想避到一旁,卻忽聽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我隻是不懂,什麼時候尊師重道,反而要被人笑話了?”
是史婷?謝斕猛然轉回了身,幾乎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她不是已經被關起來了嗎?怎麼可能又出現在這兒?
謝斕定了定神,找了找角度,從人縫裏瞥了一眼。
史婷正站在湖邊樹下,一襲鵝黃色繡白玉蘭風裙,烏發如雲,乍一看竟是十足十大家閨秀的作派,臉上亦是薄施脂粉,雖然細看還是能看的出紅腫的眼睛,可愈是如此,反而愈顯出幾分嬌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