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斕道:“屍斑已經形成,指壓褪色,角膜未見渾濁,屍僵已在下頜關節和頸項部出現,推斷死去的時間約摸兩個時辰。”她頓了一頓:“屍斑顏色鮮紅,屍體均未見致命性外傷,瞳孔縮小,眼周蒼黃,唇內鮮紅,推斷死於中毒。”
賞金樓的人都見過謝斕驗屍,習以為常,可旁人哪裏見過這架勢,且每句話甚至每個詞兒都是聞所未聞,不由得麵麵相覷,其中一人忍不住開口道:“難道,不是山精鬼魅麼?”
謝斕頭也沒抬:“不是。”
那人道:“可是昨夜他們忽然跳起來,不住的前趨後退,好像有人在攻擊他們。偏生根本看不到有什麼人影,不是山精鬼魅,那會是什麼!”
謝斕擺了擺手:“稍安勿燥。”
她繼續道:“唇邊未見嘔吐物,口鼻處未見泡沫,這毒不是從口中而入。”她隨手翻開其中一人的衣服,又翻開另外一個,兩人身上都有不同形狀的青印,乍一看,好像是被拳腳所傷。謝斕道:“毒是下在衣服上的,起初無事,唯有浸透才會生效,這些人想必都是武師,行動間不會出汗,但晚間宿於山林,必有露水濕衣,使毒浸入,這就是他們的死因。而這種毒之痛,顯然類似於擊打,所以才會有你說的那種情形出現。”
眾人嘩然,那青年男子道:“你有何證據證明這不是山精鬼魅所傷?這看上去分明是外傷,怎可能是中毒?”
謝斕道:“別急。我說不是外傷,證據有兩點。第一點,如果是外傷,或用拳、或用腳、用兵刃等等,都有可能,可是你們看他們這青色的形狀,可符合任何一種?不論任何接觸麵,都很難形成這樣的傷痕。而且外傷的傷痕,即使隻有一擊,也是有受力麵輕重的不同的,哪會如此均勻?”
青年男子啞然,片刻才道:“可是這毒,是如何下到衣服上的?”
“聽我說。”謝斕又將他們的衣服翻了回來:“你們看,這兒有何不同?”
眾人都細看了幾眼,紛紛搖頭,隻有一人輕聲道:“好像有點兒灰塵?”自己說著,便覺得可笑,急搖了搖手:“我亂說的。”
謝斕卻點點頭:“沒錯,灰塵。”她一手拎緊了另一手的手套,繃緊指尖捏起一物:“還有獸毛。”
她站了起來:“據我推斷,公子的從人在路上遇到了某種野獸,而這野獸於公子有特殊的意義,旁人知曉公子若見到就一定會捉,所以預先在獸身上下了毒,所有這次死去的人,都是接觸過這種野獸的人。”
青年男子臉色都變了,諸從人恍然大悟,謝斕續道:“我再大膽猜測一下,這人真正想毒殺的,其實是公子你,隻是大約公子命不該絕,所以這次沒有親手去捉那野獸。”
青年男子臉色鐵青,捏著拳一聲不吭。隻憑驗屍,就能將事情推斷的如此精確,若是旁人,即使說的再頭頭是道,他也一定會懷疑其中有內情,隻怕就是對方派來的。
可是她不是旁人,她是以驗屍查案之神技名滿天下的洗冤使,近幾年聲名鵲起的鬼才謝斕,身兼武師整骨師多重身份,有誰能收買得了她?而且當今天下,誰沒聽過洗冤使的故事,一個能令屍體說話的洗冤使,怎會在驗屍一事上,違背事實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