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斕幾乎是爬著下了船,抓著景樾手臂,把頭靠在他肩上,小臉兒蒼白。
景樾側頭看了看她,柔聲道:“不是不暈船?”
“沒吐不能證明沒暈船!”謝斕無語,瞪了他一眼,可惜太虛弱,這一眼完全像在嬌嗔:“在船上待了足足兩個月!我現在還覺得整個人都在晃!我都不會走路了!我再也不要坐船了!永遠不要!”
景樾失笑:“那怎麼辦?我們就留在這兒,不回去了?”他做勢環顧左右:“據說這兒叫阡陌大陸,看上去還不錯!”
常爾爾已經在跑來跑去,一邊道:“哎,你們看這兒的沙子跟我們那兒不一樣!船也比我們那兒好!金燦燦的。哎!”他驚歎的指著一處:“你們看那邊的樓!為什麼那簷角還帶拐彎的?”
顧傾城無語的過去拎起他,直接往前走:“能別這麼丟人麼?鄉巴佬進城似的?”
常爾爾頗不服氣:“這有什麼!小斕哥說了,要師夷長技以製夷!”
這話用在這兒合適麼?謝斕挑了挑眉,卻聽常爾爾又是一聲驚呼:“你們看,那兒有個仙人!”
幾人一起抬頭,就見不遠處站著一個身著月白衣衫的少年男子,正負手而立。他身材修長,額上係著同色的抹額,衣衫發帶俱被海風卷動,烈烈飛舞,側顏玉雕一般,精致俊美無倫,卻麵無表情。
謝斕欣賞了兩眼,點了點頭,很中肯的點評:“怪不得古往今來的詩家,都喜歡形容美男子是‘玉人’,我覺得這個人,就很有幾分‘玉人’的感覺,夠清,夠冷,夠美。”
景樓主默默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謝斕早又轉頭四顧:“也不知這兒有什麼好點心沒?”
景樓主滿意了,伸手拉住了她小手,一行人說說笑笑從那些人身邊走過,已經走出幾步,卻聽一個極清澈的聲音道:“……這人絕對不是溺水,而是死後拋屍的。”
謝斕一聽這用詞,就不由得心頭狂跳了一下,猛然轉頭看了過去。
此時,幾人才看到不遠處倒臥著兩具屍體,而一個模樣十分嬌俏靈秀的小姑娘正低頭檢驗,一邊道:“溺死的屍體,因為一直隨著水流翻滾,體位會不斷變化,所以,屍斑不太明顯。但是這個人,屍斑全都集中在後背,也就是說,此人是死去呈平躺的姿勢至少五六個時辰,然後才被拋入水中的。”
謝斕心裏再無絲毫懷疑,對那小姑娘打量了幾眼,走過去,也低頭檢視腳下那具屍體,然後道:“的確是。這具也不是溺死的。須知溺水的過程,水會隨著劇烈的呼吸或者嗆咳,在呼吸道形成泡沫,溢出口鼻腔。而如果是死後拋屍入水,因為已經不需要呼吸,所以氣管不會充血,也不會有泡沫。”
那小姑娘猛然抬頭,看了過來,眼中神色又驚又喜,謝斕還了她一個眼神,續道:“溺死的人,胃裏會有大量的溺液。死後拋屍通常就不會有。”
“嗯。”那小姑娘也回過神來,跟著道:“溺水之人,會本能的在水中掙紮,手中夾縫、指甲內可能會有泥沙、水草之類。拋屍入水者則不會有。”
休說旁邊的眾漁民,連同景樾等人都不由得驚訝莫名,景樾想了一想,眼中便透出幾許深思。
常爾爾倒完全沒多想,滿臉驚奇的道:“我頭一回看到,跟小斕哥一樣會驗屍,還說的頭頭是道的人呢!”
那玉人似的俊美少年側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緩緩的轉了回去。
謝斕繼續檢視,一邊道:“身上看不到約束傷、威逼傷、抵抗傷,但身下卻有拖行的痕跡,痕跡無生活反應。說明拖行時,此人已經死去。而且從傷痕麵推斷,拖行時此人已經死去四個時辰以上,屍僵已經達到全身肌肉強硬。”
小姑娘道:“我這具情形差不多,屍體膻中穴隱約有指印,這是他的致死原因,而殺他的人,顯然是武道高手,但移屍的,應該隻是尋常人,所以才會造成拖痕。”
她看了謝斕一眼:“所以我覺得,殺他們的人應該沒有處理屍體,但後來屍體被人發現,這個人應當是基於,嗯,怕人懷疑他是凶手之類的心理,將屍體拋入了水中。”她站起來,“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