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與擁抱
自在說
作者:陳應鬆
當你擁抱你熱愛和衷情的東西時,你也就遠離了另一些東西。這又是一個悖論。這些悖論的處理,就是寫作的真諦。你熱愛山岡,你就遠離了平原;你熱愛大野,你就拋棄了城市。文壇有時是可以遠離的,這樣你可能用全身心擁抱文學。文壇和文學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一個是現實的,一個是永恒的;一個是算計的,一個是純粹的;一邊是漠視、無知、撒謊、獻媚、掠奪、竊取,一邊是寧靜的表達、深處的沉醉、宗教般的喜樂。
我自己是一個愛遠離的人。遠離我不喜歡的城市浮嘯的生活,去擁抱我自己認為值得的、有助於我的精神健康的東西。有一種擁抱,是套上近乎後的回報。有的人擁抱與他的才華並不相符的大量名聲,說白了,就是對時代的暗示投懷送抱,在令人窒息的場合像官員一樣笑著,看起來一往情深,但暗地裏充滿了算計和鬼胎。以大大方方的屈服承認了現狀的合理性和正統性,在擁抱中表達了他們俯首稱臣的意願,雖然是言不由衷的表演。
其實,文學疆域何其寬闊,你完全可以對別人的所愛不屑一顧,自己去尋找心中的文學信仰、文學世界、文學樂園。當我們的文學信仰一旦建立,那就意味著你必須遠離另一些文學的表達方式、語氣、視角、生活場景、好惡、語言氛圍。甚至在語言的選擇上有了強烈的排他性。在結構上,在文學生成的理念上,與他人漸行漸遠,踏上了一條孤注一擲的險途。而這時,你的文學夢想就有了實現的契機,創造的欲望被喚醒。對舊有的、庸常的、卑下的、人們趨之若鶩的東西不是遠離,而是將其摧毀和拋棄。這種遠離是為了更深地、更專一地、持久地擁抱。這種遠離是一次最終擁抱的選擇,一種寫作信念的突變。如果你做對了,遠離就是一種寫作操守,一種鎮定,一種清醒,一種向更大世界擁抱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