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雲似是察覺了她的不安,安穩地放下書,幹淨素白的雙手還在書麵上撫了撫,這才站起來,安慰似得碰了碰她的袖口。
蘇壁臣坐在會客廳裏,閉著眼睛,小柏就站在他的身後目不斜視。
幾乎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宋青婷便領著宋青雲來了。
蘇壁臣習慣性在宋青雲的手腕子上號脈,同時不忘觀察宋青雲,最後又看了看他的眼睛,摸了摸他的頭。
宋青婷站在一旁,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正在擦手的蘇壁臣說:“多少年了?可有什麼特別的表現?起因是什麼?”
他問了幾個問題,她都一一答了。
她就見到蘇壁臣的眉毛皺了皺,隨後看了她一眼,“為什麼現在才治?”語氣裏是有責備的。
宋青婷低下頭,不讓人看到她愧疚的表情。
她深吸一口氣,“進京後,京城的大夫請了遍,都說無能為力。”
“一群廢物!”蘇壁臣毫不掩飾地說道。
他如此態度性情,讓宋青婷有些驚訝,不過想起他的各種傳聞似乎又不該驚訝。
宋青婷目光掩藏不住的激動,“按照大人的說法,您可以?”蘇壁臣乃是禦醫,自然可稱呼大人顯示尊重。
蘇壁臣嘴角下意識抽了一下,淡然看了看她,心裏對自己放出去的話有點後悔,也不耐煩這女子會堵話。
他重新坐下,“還是算了吧。”他沒有惋惜,沒有歎息,直接下了結論,仿佛在說茶水不錯。
她的心髒猛地抽了抽,“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大人也和京城其他的大夫一樣……”她的話說了一半,看著他。
蘇壁臣突然有些煩躁,打從見麵以來頭一次正視這個女子,他的確不想管,不單單是因為呂府牽線搭橋的緣故,也和這個病有關,實在是太麻煩了。他在號脈觀察的時候,已經有了決斷,可是卻放出了那句話。如果他看不了,豈不也是廢物?現在不能用看不了、看不好的話來推脫。
他頓了頓,“得不償失。”
宋青婷鬆了一口氣,甚至笑了起來,“有得就有失,在我看來是值得的。”
蘇壁臣有些不情願,重新仔細想了想,要想治好這個病,必須每日針灸,每兩個時辰按摩,每日還要用藥,外敷的、內服的……一項項羅列出來,他不用去幹別的了。
最重要,就算做了這許多,也未必就能成。他隻有不到三成的把握。
他再次搖了搖頭,已經站起身來,準備往外走。
宋青婷還想勸說,剛要走上前去,就見一雙還算白淨的小手攤在了她的麵前。
小柏臉上冰冰的,“診金。”
她還望著蘇壁臣,這才低頭問道:“多少?”
小柏伸出三個手指頭,“三千兩。”
花濃正端著新鮮的時令水果進來,聞言差點把手上的東西扔出去。就連宋青婷,早有準備也輕輕吸了一口氣。
“稍等片刻。”她見蘇壁臣一句話不想說,也不敢太勉強,轉身出了門去安排。
她一走,宋青雲便坐不住了,有點不安的樣子,月晴在一旁伺候早就看出來了,把旁邊架子上的幾本書拿出來,放在了小幾上。因為宋青雲喜書,所以家裏不論哪個屋子裏頭都會放著幾本書。
宋青雲一看見書,就不鬧了,反而比之前更加安靜聽話,拿起書小心翼翼地掀開一葉,聚精會神地看著。
這樣一番情景落在蘇壁臣眼中,不是簡簡單單的驚訝可以描述的。
他走到宋青雲身旁,看了看書,又看了看他的眼睛,就見他的眼睛一行一行的移動,並非是抓著玩具一般在玩的樣子。
蘇壁臣終於震驚了,甚至像是遇到了什麼寶貝一般,一直圍著宋青雲,想要看出個子醜寅卯來似得。
被師父傳染,小柏也好奇地靠過來,瞧稀罕一樣看著。
蘇壁臣抬起頭,看著花濃,“他經常這樣嗎?”語氣和之前可不一樣了,更加自然,更加真實。
一直守著宋青雲的月晴歎息一聲,道:“除了睡覺的時候不這樣,就連吃飯都要摸著書。”
蘇壁臣的胡子抖了抖,“他看得懂?”
月晴笑了笑,“小姐說不但看得懂,還能倒背如流,幾乎是過目不忘。”說著,頗為溫柔起來,“有時候晚上,還能聽見少爺說出書上的東西呢。”
奇了!
蘇壁臣眯起眼睛,再看宋青雲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是因為癡傻了才有這個本事,還是從小就過目不忘?
他這麼想著就問了一句。
月晴想了想,不是十分確定,事關少爺的病情,她有些謹慎,“還是等小姐回來說吧。”
蘇壁臣這才注意到家裏下人的稱呼,少爺、小姐。不是外室嗎?這念頭一閃而過,更他的發現相比,根本不值當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