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婷回去拿了銀票,走得很慢,在想要如何說服蘇壁臣為他弟弟治病,所以耽擱了一會兒。
回來一進門,就被蘇壁臣的問題給弄蒙了。
她隻好說道:“弟弟自由聰慧,交過的字,很快就能學會,隻要筆畫不複雜便是一遍就成。”
“這麼說來,跟病情無關。”蘇壁臣想到,如果此子未病,豈不是要出個才子神童了!
蘇壁臣又問:“他都看過什麼書?全都記住了嗎?你怎麼知道他能倒背如流?”
她想了想,一轉身就去了書房,回來的時候拿著一張紙,這是她記下來的,凡是弟弟看過的書她都記下來了,當下交給蘇壁臣,“若是我問他,他心情好的時候是會告訴我的。為了讓他保持清明,對腦子有益,我時不時就會問一問他。”
蘇壁臣拿著單子,原本隻是掃了一眼,隨後卻轉回頭來認認真真往下看去。這一看才發現,看過的書還真不少,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可都不是簡單的書!有四書五經,也有名史詩經,他甚至在單子上還看到了一本醫術!
這本醫術,他隻看過手抄本,還是在一個老朋友的家中看過,至今可惜,不管他怎麼討要,老朋友都不肯給他。
蘇壁臣眼饞之餘,閉了閉眼,這才從激動的心情中掙脫出來,看似不在意地指著那本書的名字,“這個,他會嗎?”
宋青婷看了一眼,“隻要是這上麵的書,都可以。”她語氣平淡,聽在蘇壁臣耳朵裏卻有些狂妄。
“讓我聽聽。”蘇壁臣十分鎮定地說道。
宋青婷有些猶豫,那本書弟弟是記住了,可她沒記住啊!更何況書如今不在手上,被她賣了,所以……她怎麼問?
往日詢問,都是問了上句,弟弟接下去,直到她說好,他才停下來。
她見蘇壁臣的樣子,跟剛才要走時不同,走過去蹲了下來,讓宋青雲看向她的眼睛,“青雲,你可還記得《永年雜病論》?”
宋青雲看著她,比往日更顯得呆。
蘇壁臣在等著,房間裏的人也都在看著他,他卻仿佛看著一片虛無。
她又問了一遍,等了會兒還是沒有反應,才站了起來。
蘇壁臣摸著胡須,有些失望,他看著宋青婷,心中有些不慢。這家人,怕是為了讓他給治病,才如此說的吧。這一串一串的,跟真的似得。他一開始還真的入套了……
蘇壁臣拱了拱手,“告辭了。”
小柏已經背起藥箱,看著宋青婷,這次沒有伸出手,等著她給診金。
“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一個十分突兀的聲音,仿佛從別處冒了出來。
正在慢慢往外掏銀票,實際在想法子的宋青婷停下了動作,看向了弟弟。
蘇壁臣猛然回頭,也盯著他。
他記得這句。
宋青雲手裏還端著之前那本書,眼睛卻從來沒動過,不知在望著哪裏,薄薄的嘴唇張張合合,“太陽病,發熱、汗出、惡風、脈緩者,名為中風。”
他說得很慢,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吐,但是格外清晰。
蘇壁臣往外邁的腿聽了個彎,往回走了,不但往回走,還在距離宋青雲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了,然後對著小柏使了個眼色。
小柏從小在他身邊長大,什麼不懂,立即就拿出紙筆開始寫。
這架勢……
宋青婷忽然明白了,她過去走到了蘇壁臣的麵前,“蘇禦醫,我弟弟的病能治嗎?”
蘇壁臣微微皺眉,是他的錯覺嗎?總覺得這丫頭的語氣跟之前不一樣了,剛才客套客氣,還有點小心,現在……灑脫了一些。
她這個態度,他不想答。
宋青婷笑了一下,“蘇大夫,都說您是京城最有名的大夫,別人治不好的疑難雜症您能治。還請您如實相告,我弟弟的病……”
蘇壁臣正聽宋青雲背誦,因為她,好幾個字沒聽清楚,皺了皺眉,“等會兒再說。”
宋青婷歎了口氣,她一開始給了蘇壁臣體麵和客氣,可是蘇壁臣一臉的堅決生怕她看不出來,他根本不想治弟弟的病。
她咬了咬牙,隻能用這個不討好的法子了。
她轉身,握住了宋青雲的手,低聲溫柔道:“青雲,好了。可以了。”她每一個字也都說得很慢,是跟著他背誦的節奏說的。
“你接著看書吧。”她又補了一句。
蘇壁臣仰起頭來,目光平靜地看著她。
耳邊已然安靜了。
她靜靜地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