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沒有女孩,就兄弟三個,年齡各相差六歲。我是老小。爸爸是一所高校的高層領導、曆史教授,媽媽是一名普通的圖書管理工作人員。聽父親說,我們家祖輩上兄弟們就是天各一方。到了我這輩,又是如此。大哥高中畢業響應黨的號召,沿著著偉人手指的方向,奔向了大有作為的廣闊天地,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一去就是兩年。教育的效果如何,我不知道。隻聽大哥說,看了兩年果園,打了兩年野兔子,吃了兩年白米飯,那日子過得讓我好生羨慕,渴望著長大了也能到農村大有作為,吃白米飯、打野兔子。
後來,和那個年代所有人一樣,大哥回了城。遺憾地,大哥臨走時,沒有村裏的小芳姑娘含情脈脈、淚灑河邊。為此,若幹年後,我專為此事谘詢大哥。大哥說,年輕時不懂愛情。我說,你可能屬於那種發育比較遲鈍的類型。
回城後,大哥開始被分配到了市商業局,由於我們家成份好,加之大哥善良忠厚老實人品極佳,所以又被選進了兵器部的一個三線廠。這時候,大哥的發育之花才盛開,各項指標趨於成熟,和本廠一位山西太原姑娘私定了終身。78年,國家恢複了高考製度,大哥請了病假回京修養,潛心複習了半年,考上了一所建築大學。畢業後,為了那個太原姑娘,毅然回到了廠裏,跟那姑娘繁衍人類去了。
二哥天生就是一個社會不安定分子,在我記憶裏,從小到大就沒少給父母添麻煩,他的少年時代,是在打架鬥毆中度過的,幾乎每天晚飯時,都有學校大院的孩子家長領著孩子上門告狀。爸媽為此也沒少苦口婆心教育感化他。可效果極不明顯,告狀人群依然門庭若市。
盡管父母不喜歡他,但二哥卻是我年少時的絕對偶像,一是,他跑得快,身體好,那時他就是全市青少年長跑紀錄保持者;二是,他多才多藝,會寫詩歌、會作曲、還會自彈自唱,還會勾引小姑娘。那時,夜晚的小河邊、小樹林裏,常常有一個留著小分頭的不良少年和身邊不斷更換的小姑娘手拉手,哼著《甜蜜蜜》、《路邊的野花不要采》遛彎兒。為此,若幹年後,我也專門就此事谘詢過二哥,他說,人生如夢,不可有悔;三是,他本事大,特牛逼,幾乎無所不能。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前,國家還窮,物質貧乏,什麼都缺。吃的、喝的、睡的、穿的、騎的、踩的甚至拉的、尿的,很多都需要有票才能買得到。特別是平日裏,買點豬肉拉拉饞都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兒。
在這種特定曆史條件下,二哥的牛逼發揮到了極致。誰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勾搭上的各種社會關係,充分利用每個曾經是戀人的小姑娘的情人的同學的鄰居的老爹老娘……等等一切可以利用的社會關係,順利地搞到看一眼都流口水的豬肉、豬頭等緊缺物品。
於是,學校大院與世隔絕的迂腐教授、老師們再也不計前嫌,不再上門告狀,而是紛紛上門懇求二哥幫忙買豬肉、自行車、縫紉機、電視機。二哥二話不說,丟下飯碗,抬腚就走。沒兩天,絕對送貨上門。
從此,二哥成了大院不可缺少的香餑餑。高中畢業後,二哥理所當然地得到了不務正業的懲罰,一分之差高考落榜。這在我們家庭裏,可是大逆不道的。爸媽還沒來得及苦口婆心,他自告奮勇,複習一年,不成功便成仁!冬天來臨的時候,二哥真的成人了。穿著一身沒有領章帽徽的新兵軍裝回家了。爸媽連歎氣的力氣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