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濟南曆下區一座老房子,我從招魂屋裏走出來,門被推開,進來一位胖子,肥頭大耳,足足有兩百斤重,看到我之後,忙把墨鏡摘下來,露出一副諂媚的笑容,伸出手來要跟我握手。
“久仰久仰”,樣子古怪而可笑,一看架勢就應該是暴發戶,要麼是山西煤老板,要麼就是拆遷戶,總之沒見過什麼大世麵。
幹我們這行,幾乎每天都會有人找上門來,十裏八鄉隨便打聽一下就能找到住址,也不用提名提姓,隻要說一下‘活神仙’或者‘神婆’就行,白天從來不閉門,基本上前腳跟碰後腳跟,時間長了,什麼樣的人也都見過。今天這位一看就是提著大把現金來的,大多數來的人也是逼不得已,越是穿著打扮講究的人,情況往往越嚴重,有錢人都怕死,所以不到最後一步,不會輕易相信鬼神的。
我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滿腦袋肥油的家夥,朝他點點頭,示意他趕緊說話,沒事兒就趕緊滾蛋,沒想到這家夥果然是個白癡,愣是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我看,好像研究什麼古物似的。
“你來是?”迫不得已,我開口問道。
“哦,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您這塊寶地啊,早就聽說人間還有一位活神仙,沒想到竟如此年紀輕輕,前途無量啊”,擺開一副要跟我嘮嗑的樣子。
我扭頭朝桌子邊走去,心裏早就不耐煩了,沒想到這人這麼不識抬舉,這年頭信鬼心神的不多了,幹我們這行的也是越來越少,不過都是直截了當,你說話,我辦事,你交錢,我不送,而且這裏不是醫院,不負責開病例,我隻管把事情辦妥了,至於背後的原因,一概不說,不是不肯說,而是其中的奧妙一般人難以理解,如果真要說出個所以然來,恐怕把《易經》搬出來也說不清楚,而且要是那樣的話,一天能接一個客戶就不錯了,十分鍾辦完事,剩下的時間全部給他講病例了。
“要不要坐下來吃塊西瓜?”我故意拿話搪塞他,從側麵告訴他有屁快放。
沒想到這次他竟然聰明多了,表情尷尬地擺擺手說,“不了不了,其實今天來呢,主要是有事情要麻煩您。”
“說吧,什麼事?”我示意他趕緊說重點。
“那個,我今天來呢,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跟我老婆見個麵。”
“那你去找你老婆啊,你老婆又不在我這裏。”我一聽他的要求,有點憋不住心裏的火氣。
“不是,您誤會了,這麼跟您說吧,我老婆已經去世好多年了。”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有點低沉,唯恐驚擾了鬼魂似的。
“那你也不應該來我這啊,你要真想跟你老婆見麵,我這有100種方法,絕對沒有任何痛苦,瞬間就讓你斷氣。”說這話的時候,我大概能猜出這人肯定有點來曆,跟死人見麵,一般人也不會想出來,即便能想出來,恐怕也說服不了自己去相信,而能夠抱著這個想法來我這的人,一定是聽說過些什麼。再說了,幹我們這行的又不是隻有我自己,哪個十裏八鄉沒有個神婆什麼的,即便很多都是騙子。從他的口音上,猜測應該是南方人,跑這麼遠專門來找我,這背後一定有其他意圖。
我故意試探他,“說吧,為什麼想要跟你老婆見麵?”
他看我有了興趣,連忙回應,“我老婆死的太倉促了,什麼後事都沒來得及交代,這不前幾天,我剛在家找到她的銀行卡,多了不敢說,賬麵上至少也得有兩百萬,所以我主要是想問問她銀行卡密碼是多少。”
我一聽這人狡猾的狠,估計再聊下去也套不出什麼實話來了,索性就玩硬的,“我看你還是回去吧,跟死人見麵,你還真拿我當活神仙啊,別說跟死人見麵,你就是想跟個活人見麵我也幫不了你,凡事不要太認真,我們幹這行的,無非是給病人一個心理安慰,你說他們要是不來的話,心裏肯定會有疙瘩,總會覺得自己沒有盡力,我們就是他們心裏那根最後的稻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甭管最後什麼結果,至少活著的人心裏沒有坑了,你說是吧?”
“對對,您說的有道理。”他看我把話已經說死了,便不再繼續追究下去,眼珠子開始翻來翻去,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於是開始在我麵前瞎晃悠,趁我沒注意,就朝招魂屋走去。
“不能進。”我嗬斥他,心想這家夥果然另有圖謀,事情絕對沒有他說的那麼簡單。“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我就不送了。”
他看我已經開始急眼了,便笑嘻嘻的走過來,“小夥子,看你年紀不大,閱曆絕對是這個·····”說著他豎起大拇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不瞞你說,我這次來呢,是受人所托,鬼見哭劉十三姨?”他把聲音壓得很低。
雖然很低,但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還是愣了一下,鬼見哭劉十三姨!我們這行,沒有不知道這個人的,而且從來沒有人見過她,至今是生是死都無從知曉,如果還活著的話,肯定不止一百歲,當年文華大革命的時候,紅衛兵為了打到一切牛鬼蛇神,在批鬥會上拿刀把她的手筋腳筋全部割斷,扔進了雲南大荒山裏,後來這人便不知去向,是生是死便成了一個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