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車,很可能是來救他的嗎?
黎錦將自己的身子掩藏在座椅之後,既能保證觀察情況,又不至於被前麵兩人發現。他偷偷留意著司機與男人的動作表情,心中卻仿佛龍卷風侵襲下的海麵般,掀起滔天巨浪。
這些車,是李奕衡派來的嗎?
他從不懷疑李奕衡會來救他,甚至那些支撐著他不要暈倒的諸多理由中,有非常重要的一條,就是他在等待李奕衡。
他要睜著眼睛,意誌清醒,等他來解救自己,而不是任由傷痛讓他昏迷,甚至拉他入長眠的地穴,讓他永遠不能再睜開眼睛與李奕衡相見。
所以他現在,終於來了嗎?
心髒在胸口撲通撲通猛烈地跳動,失去的力氣因著這一點希望迅速地回歸黎錦的身體。他死死地咬住唇,陰暗中,無聲地笑了起來。
反正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差,李奕衡,就讓我賭一次。
我賭,來的人是你!
“該死!該死!”副駕的男人不停低聲咒罵,似乎他也沒經曆過這樣馬路狂飆的驚險場麵,臉都白了一圈。不得不求救了,他心中默念,狠狠吞了兩口唾沫,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去口袋裏摸手機——
刹那間,氣氛陡轉。
一道疾風自他身後猛地撲來,男人下意識伸手去攔,卻沒想到這隻是虛晃一招。抬手的動作將腰間手槍徹底暴露出來,黎錦已經襲到對方眼前的雙手猛地一轉方向,電光火石間,黑洞洞的槍口已經指上男人的眉心。
“你這個……”男人早就知道他傷得多重,因此絲毫沒將他放在心上,卻不料這一大意,卻正好給了黎錦鑽空子的機會。此刻氣極,他心道黎錦渾身是傷,剛剛奪槍那下就足夠他喘個半天,況且平常人頭一遭拿槍,嚇得要死還來不及,哪一個會用,又有哪一個敢真扣扳機。因此哪怕被槍指著也毫不害怕,反倒臉頰一抖,膝蓋撐在座椅上欺身上來,那五指彎成一個詭異的弧度,仿佛不需用力就能捏碎黎錦頭骨……
“砰!”
一聲槍響。
司機嚇得渾身一顫,連叫都忘了叫,大張著嘴,手指死死捏緊方向盤,仿似要捏進肉裏。
男人肋骨中槍,大量鮮血汩汩流出,子彈的衝擊力將他狠狠摜在座椅上,連坐起的力氣都沒了。
“緩緩地,靠邊停車。”黎錦屈膝跪地,槍口始終穩穩地指著男人的眉心,他的聲音不大,因為脫力,甚至聽來還有些虛弱,但這在司機聽來,卻仿佛死亡預告般恐怖,“靠邊停車,否則,下一個就是你!”
一直狂飆的車子,終於緩慢地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一直在身後窮追不舍的車隊也呈半圓形,將他們牢牢包圍。
打頭的車輛中,率先走下一個身穿褐色夾克服的身影,接著,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從其他車門中跨出。
李奕衡,李奕衡……
黎錦掉轉槍頭,隔著玻璃死死指著外麵。心跳的聲音被內心的呼喚遮掩,他眼巴巴地看著那些臉色不善的人緩緩走近,忽然發現,似乎每次自己遇到難關時,都下意識地渴望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李奕衡,到底是不是你……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上來,他們麵色冷峻,懷中帶槍……
黎錦的手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李先生,李先生請等一下!剛剛有槍響,他們手裏有槍,請您先不要過去!”
突然,一個有些尖銳的女聲打破了車內車外的沉默,黎錦的耳膜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撐開了,他下意識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眼眶一下子濕潤了。
李奕衡穿著他喜歡穿的那件黑色羊毛大衣,冷風灌起長衣襟的下擺,更顯得他風塵仆仆。林辛的臉不知是急得還是凍得,通紅通紅。她一疊聲叫著追在李奕衡後麵,製止他靠近那輛傳出槍聲的車輛。甚至身邊也不停有人伸出手,試圖阻止李奕衡靠近危險的步伐。
但他的腳步是那麼堅定,甚至執拗。他一步不停地往黎錦這裏奔來,黎錦隔著茶色的玻璃看著他,就像看著一束希望的光,正穿透絕望的陰霾,緩緩地照亮自己。
車門被打開,李奕衡站在陽光下麵,聲音顫抖而壓抑,輕輕地喚他:“黎錦……”
黎錦手中的槍就這樣掉了下來。
下一秒,他被李奕衡緊緊地擁在懷裏。
所有的緊張擔憂和恐懼都不複存在了,在劇痛占據他身體之前,他在李奕衡懷中,緩緩沉入昏睡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