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悅笙抬起眼皮,不輕不重地在他身上刮了一下。
邢東瞬間像被拔了毛的雞仔,半句不敢吭聲了。
好半晌,何悅笙才嗬嗬笑了兩聲,道:“你是他的經紀人,他到哪兒去了,你不是應該最清楚的嗎?”他望著那漸漸沸騰,冒出咕嚕聲的水壺冷笑,“看你如今這待遇,連個給你燒壺熱水的人都沒有,你在這裏,基本也算混到頭了吧。”
邢東血管裏的血漿子都要凝固了:“沒,二少,絕沒這回事,這是我臨時回來沒通知秘書,否則她絕對不敢這樣。二少,你誤、誤會了。”
何悅笙哼了一聲:“真的?”
邢東點頭如搗蒜:“真的,絕對的真!”
何悅笙沒再說什麼,看那樣子,是絕對不信的。邢東不知這位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二少爺怎麼今天偏偏寬宏大量不予計較了,還沒來得及慶幸,何悅笙已然又發難了。
“你說,舒慕的火鍋店要開新分店?”何悅笙看著已經跳起開關的水壺,邢東唯唯諾諾地應著,拿過茶壺,倒水沏茶,“上個月不是剛開了一家,這麼快又要開?”
“哦對,聽說是臨近年關,買賣紅火,就趁熱打鐵,再開一家……”邢東幹笑著,把茶杯遞到何悅笙眼前。
茶水滾燙,何悅笙根本喝不進去,便摩挲著杯沿睨他:“怎麼又是聽說?那幾家店每月的報表你沒看?”
“這這……那店是舒慕的,報表他哪能給我看呢?”邢東委屈極了。
何悅笙眉毛一挑,笑得譏諷無比:“怎麼當年他就肯給柯遠看,現在卻不給你看了?”
如此這般,挑剔再三,就差沒把邢東今天穿什麼都挑剔一番,簡直弄得邢東抓狂。邢東也不傻,早在何悅笙脾氣發到一半的時候就反應過來,揣著“隻求速死”的心情毅然決然打斷他的話道:“二少,這次的事,是我處理不當了。”
何悅笙一肚子話戛然而止,坐在原位,拿那雙黑得怕人的眼睛盯了邢東許久,才短促而譏誚地笑了一聲。
邢東知道,自己說對了。
何悅笙哪有那個閑工夫跟自己掰扯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他來,是跟自己興師問罪來的。
邢東懺悔道:“二少,這次的事是我能力不足,才會搞砸了。但那篇稿子是我跟趙特助反複推敲過的,行文之間絕對沒問題,足夠駱飛死個一百次,誰想到從哪裏憑空出來個高人,把稿子給顛覆了呢?二者,蔚氏那邊一直不攙和這些事,誰想到他們會突然偏著駱飛了呢?”他頓了頓,打量著何悅笙的表情,繼續懺悔,“況且蕭蘇蘇也靠不住,咱們都說好了,當天新聞一發出來,她立刻配合咱們,把駱飛搞臭,誰想到新聞風向一轉,她就不做聲了。這幾天倒好,還牽著駱飛的手到處秀起恩愛了……”
說到這裏,何悅笙抬起頭,那黑得像要活生生將人溺死其中的眼神再次在他身上刮了一下。
邢東不敢再“懺悔”了。
“二少,說一千道一萬,這件事是我辦事不力造成的,我承認,您要怎麼罰我都成,我認,都是我的錯!”邢東說。
“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跟我裝傻?”水涼下來,到剛好入口的溫度,何悅笙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問。
“不不,我哪敢。我這些日子,是想辦法呢。”邢東道,“這世上,還沒有錢辦不成的事。蔚氏能向著藝歌說話,八成還是收了錢的緣故。沒關係,咱們照樣可以拿錢把蔚氏收買過來。至於蕭蘇蘇,這女人貪財得很,能為了錢聽咱們的一次,就能為了錢聽咱們的兩次。那些照片總不是假的,咱們可以叫她公布出來,然後說,一切都是駱飛逼她的……”
“那我能不能用錢買你閉嘴?”
突然,門外傳來一個嘲諷的聲音。
磨砂玻璃門驟然被推開了,何悅笙看著門外的人,不受控製地站了起來。
“阿舒……”他失聲道,“你不是在片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