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邊說一邊往霅溪館方向走去。突然迎麵見到數盞宮燈,有人厲聲的嗬斥“前麵那四個,是什麼人?這麼鬼鬼祟祟,怎的見了孟美人還不過來行禮!”
未等我開口,綠鬢已是笑著迎了上去,道“孟美人,正是奴婢。”
卻聽一個嬌媚的聲音輕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綠鬢姑娘呀,你不在乾清宮伺候皇上,怎的反而有閑情來遊禦景湖呢?”說話間,但見孟憶柳由宮女摻扶著,慢慢走了過來。
入宮許久,宮妃相聚也有過幾次,但卻從未見過她和銀衣。這次是我和她第一次在宮中相遇,一見之下,我不禁嚇了一跳,卻見她雖是一身的綾羅綢緞,但形銷骨立,瘦得幾乎快沒了形,她輕露在外的那曾經豐滿白潔如玉一般的皓腕,此時卻如兩截枯瑟的稿木般,整個人當用“骨瘦如柴”來形容。
她顯然也沒想到會在此時此景與我相遇,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我身上那件正二品的宮服,眼神複雜無比。終於,她輕輕的笑了“原來是席昭儀在此,妹妹倒是失禮了!”說著縹了我一眼,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隻是語氣裏的譏諷意味卻十足“想不到,從前的席尚儀如今卻變成了席昭儀,一字不同,身份地位全然不同。這倒也好,如此一來,咱們姊妹便可同心同德好好伺候皇上。”說到“姊妹”,她突然語氣加重,臉上亦笑若春花燦開,瞬間百媚齊生“昭儀,你說姊妹同心,共同伺候皇上,此乃佳話,對不對呢?”
我仰起頭,與她對視,目中的冷光與她瞳仁深處閃著的冷光激烈相碰,隨即,我莞爾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呀。”我輕舉衣袖掩嘴笑道“原來便是當日名滿京城的頭牌花魁孟憶柳,嗬嗬,現如今卻當上了美人,想當初,本宮曾經女扮男妝,去那個,那個怡春院嫖過你,妹妹不記得了嗎?啊呀呀,本宮還記得你一進門,就亂脫衣服,露出雪白的身子,嚇得本宮是脫門而逃。嘻,妹妹也不記得了嗎?說起來,當日,妹妹可是豐腴非常的,如今怎的瘦成這樣?莫非覺得這皇宮裏的日子反而沒你那個怡春院好過嗎?”
我咭咭噶噶連說帶笑,根本就不給孟憶柳插嘴的機會,我前後兩次吃大虧,可都是傷在她的手裏,若不連本帶利討回來,叫我此恨怎消?
“你夠了,竟然這樣胡說八道的冤我?”孟憶柳怒極。
“絕對不夠!”我連聲輕笑,聲音在月光下顯得縹緲而陰冷“宮裏誰不知道妹妹你的出身呀,你想賴卻是賴不掉的。本宮勸你還是多學些女訓,莫把怡春院的一些手段用到這皇宮裏來。”
我緩緩上前,俯身向她,貼著她的耳朵,用隻有她聽得到的聲音輕聲道“本姑娘連續在你身上吃過二次虧,這口惡氣,我怎麼也咽不下去。所以說,你猜猜,我方才悄悄刺在你身上的金針,有沒有沾上絕命劇毒?”
一句話,頓時將孟憶柳嚇得麵色轉為慘白,連牙齒也開始咯咯打戰,“你……你……你居然在我身上下毒!”她驚怒之下,一把扯住我的衣領,死命搖晃著“快把解藥給我。”她這翻動作,頓時驚壞了一般隨從,眾人一湧而上,拚命將我倆個分開。
綠鬢沉著臉說道“孟美人,你這是幹什麼?”
“她……她……她在我身上下了毒!綠鬢,快,快給去請皇上救我,快……快傳禦醫,傳禦醫!!”孟憶柳指著我,聲嘶力竭地尖叫道,美麗的麵容因驚恐和憤怒而扭曲得不成樣子。
頓時一片倒抽冷氣之聲微微響起,仿佛是蜻蜓點水後蕩漾開來的片片漣漪,在場的每一位宮女都不禁變色,在各種各樣的眼色交換中,我冷冷一笑,衣袖輕輕一拂,指尖的金針已出,重重的在她那隻指向我的左手手背上紮了一下,孟憶柳一聲尖叫,猛跳了起來,嘶聲慘叫道“你……你好狠毒!”說著,伸出尖尖的十指,向我臉上抓來。她笨手笨腳的,又豈能抓中我?我向後一閃,她抓了個空,被我一推,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一時之間,場上亂成了一團。
我看著狼狽摔在地上,哭哭涕涕好不狼狽的孟憶柳,心中略覺好過,不由微微一笑,唇角勾起一道冷酷的弧度道“孟美人,你這是幹什麼?本宮看你神情恍惚,胡言亂語,莫不是中了什麼魔瘋?”說著將臉一沉,厲聲向一眾服侍她的宮人喝道“還不快扶你家主子回景仁宮淑妃娘娘那兒好好休憩?若是有什麼閃失,必將唯你們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