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若不是舒心眼中的痛楚悲切太過逼真,連我都要懷疑她是真的愛他至此,真的因他相思成災而憔悴至此。
然而,不是。
我還記得數月之前,我偷去鍾南宮見她時的情景。
鍾南宮叫得好聽,其實,也不過是另一間冷宮罷了,它與乾西館一西一北遙遙相對,從來都是後宮妃嬪們深深忌諱很感到晦氣的地方。我已經住慣了衰敗和破舊的乾西館,自然對這座僻靜而淒涼的宮殿不會生出什麼異樣的感覺。隻是,這座宮殿唯空氣中那種腐朽的味道,竟連我聞了都不禁皺起眉來。
我人還未進院門,便已聽得舒心驚天動地的咳嗽聲,跟著卻是一個女子尖酸刻薄的挖苦聲“真是倒黴,原以為有個造化跟了個好主子,卻不想跟著的是個倒黴的病秧子,害我整天受罪不說,還要吊心被你給害了。瞧你,不過說你幾句,偏還裝出病西施的模樣,眼淚汪汪的也不知道狐媚給誰看,我若是當婕妤當到了這個份上,早就一頭撞死。”
我和玲瓏對望一眼,收住了腳步,靜靜站在門口聽。
“秋霜,你……”舒心咳了半天,好容易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來,不想又被那尖酸刻薄的女聲打斷“你什麼你,要我說,你趕緊重新投胎才是正經。老天爺白給了你這張像梨太妃那麼漂亮的臉,人家那時候,可是寵絕後宮,你呢,簡直就是蠢絕後宮。不死也沒用了。”
舒心再也忍不住,嚶嚶地哭出聲來。
我向玲瓏使了個眼色,玲瓏點頭,冷哼一聲,推門而進。進門第一眼看到的,便旬斜倚在床頭的舒心,她的臉色灰敗得厲害,原本豐潤秀美的雙頰消瘦的至完全凹了進去,一雙眼睛更是毫無神采。
見是我們進來,那尖酸刻薄的秋霜被唬了一跳,待認出是我,頓時羞惱成怒道“我道是哪位主子。原來是乾西館的席充容。充容不在乾西館這冷宮裏呆著,倒有閑心來看她。”
玲瓏大怒,待要上去說她幾句,卻不料我的動作更快,一腳飛起,狠狠地踢在了那個宮女的肚子上,跟著用膝將她抵在牆上,雙手左右開弓,一連打了她十幾個耳光,直打得她連聲慘叫,連牙齒都飛落一顆方才停手冷冷道“秋霜是吧,你既然知道我是乾西館的席充容,就該聽說過我的凶名才是。因我而死的宮人沒有上百個,也總有數十個了。他們全都是因為對我不敬而被皇上賜死的,你是不是也想死?你想死的話,我現在就宰了你,然後把你的屍體扔到井裏。你去想想,在這後宮當中,誰會關心你這麼一個小宮女的死活?”
我的暴虐和凶狠顯嚇壞了她,她渾身發抖,口齒不清地說道“奴……婢,奴婢不敢。”
“不敢的話,就給我滾出去,老實地待在外麵等我。”我一聲厲喝,嚇得秋霜連滾帶爬的滾了出去。我向玲瓏使了個眼色,玲瓏跟了出去。
轉頭卻見舒心已然咳得跤落到床下,她麵上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潮紅,整個人看上去虛弱得隨時都會暈死過去般。我長歎一口氣,上前將她扶起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需知害人終會害已,當初若是沒有害人之心,你又怎會反遭人害?”
舒心用力撐著我的肩,艱難地挪到床上,含羞帶愧,嗚咽不絕地說道“你來作什麼?是來笑話我的嗎?現在好了,都讓你看到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歎氣道“你以為我是吃飽了撐著來看你笑話的嗎?”
她扭頭不理我,隻是一臉的羞憤不已。
我坐在她床邊,盯著她的眼睛,慢慢道“舒婕妤,我問你,你想不想東山再起,重新再回到皇上身邊?”
舒心慢慢閉上眼睛,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慢慢滲出“我想什麼有什麼用?你看我現在的樣子,還有什麼資格東山再起?就算我東山再起了又能怎麼樣?曾經的千般寵愛尚且抵不過一絲風吹浪打,更何況他現在已經對我無恩無愛,絕情絕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