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守 護 那 份 真 情(1 / 1)

大伯去世是在那年9月份,一個淫雨霏霏的日子。那天上午我因患流行性感冒,在一家個體診所打點滴,得到這個不幸的消息後,我當即拔下針頭,急匆匆登上北駛的汽車。

大伯有兩女一兒。兒子自小患有弱智症,如今人屆四十卻沒有成家,不諳事理,不懂農作,年年跟著同伴跑到外地做做鋪路、挑砂的粗重活,一人混一人,經濟上沒有結餘。1977年,大伯已經癱瘓在床,本村民組鄉鄰們懷著一腔古道熱腸,輪換著為他送飯、洗衣,但終究不算長久之計,次年,他的大女兒一家搬遷過來,一邊種田一邊照顧他。

大媽在世的時候,他們與我家的關係鬧得很僵。大伯自恃老大,又是生產隊幹部,對我父親動輒頤指氣使,態度非常粗暴,那神態儼然是長輩訓晚輩;大媽則隔三差五地找茬子,與我母親吵架,有時過年過節也忘不了擺一下“擂台”。曾記得我8歲那年,母親因身患數病住進醫院,父親陪同護理,家中隻剩下我和16歲的姐姐、4歲的妹妹3人,一天夜裏我突發高燒,囈語不斷,姐姐嚇得大哭小叫,然而與我家僅一牆之隔的大伯大媽卻充耳不聞,第二天早晨父親回來,抱起蜷縮成一團的我,忍不住淚流滿麵。

時光荏苒,歲月悠悠。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中專畢業,參加了工作,兩個妹妹也長大了,家庭經濟狀況日漸好轉。而大伯家因大媽的早逝,缺少了精明的內當家,生活境況日漸衰落,至上世紀九十年代,大伯父子倆竟貧困到連菜油都買不起。我和妻子每年都要瞞著父母,為他們帶去必須的生活用品,或者悄悄塞百把幾十元錢給他們。

往事曆曆在目,剪不斷,理還亂,然而,大伯卻走了。

那天,我拖著病體踏著泥濘,在細雨中行走了一個多小時,到了大伯的靈堂前。沒有撕人心肺的哭聲,沒有多少奔喪的人,大伯躺在破舊的小涼床上,鼻孔下尚有兩處未洗盡的血痂。在此之前的一個月,我拎著白酒、魚肉來看望他時,他已不能言語,但在我與他分手道別時,他卻掙紮著坐起來,用一種感激和愧疚的神情目送我走出那間低矮的草房。想到這,我的眼淚又一次流了出來。

下午,我邁著鉛一樣重的雙腿,返回到鎮裏聯係殯葬車。當晚,我又主持召開了親戚成員會議,討論第二天出殯事宜,並當眾表示:大伯的安葬費用,我姊妹四人承擔一半。

次日早晨7點,出殯儀式開始。鞭炮聲中,10多個男女哭成了淚人,我注意打量了一下,哭得最傷心的還是我的父母。

鳥之將死,其音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隻要良知還在,隻要真情不泯,這世界就沒有填不平的鴻溝,就沒有不能忘卻的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