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三 月 的 判 決1(1 / 3)

(一)

正是秋收時節,滿眼金黃,稻穀飄香,又是一個豐收年。顧正提著大袋子,跟在收割機後麵,輕輕地哼著地方戲曲“四句推”,心裏樂著呢。他家的30畝水稻,今年少說也有三萬多斤的收成,刨掉成本,純收入兩萬多呢,照此勢頭,幾年後成為10萬元戶,一點不成問題。

中午歇工,他讓二媳婦炒了幾個菜,招待開收割機的師傅。顧正不吃煙,不打牌,就愛喝兩口,一年四季晚上吃飯都要端酒盅,非白酒不飲,還須是52度的,平素家裏來了客人,先醉的準是他 。

這不,四兩酒下肚,他舌頭有些大了,一個勁地為師傅夾菜,碗頭堆得高高的,弄得20多歲的小師傅滿臉的不好意思。

門外傳來一陣狗的叫聲,村文書拎著大黑包,眼瞅著小花狗,躲躲閃閃進了屋。掏出一張紙,說是法庭傳票,讓顧正明日到法庭一趟。顧正明白,準是本村民組的範同、範大明、陶君告他了!這幾個人早已對他的15畝地把了脈,現在終於動手了。

這15 畝地與他們屁相幹沒有,憑什麼告我?他越想越氣,筷子握在手裏微微有些顫抖。

事情得追溯到七年前。

2000年5 月,韓擺渡鎮廟台村年過六旬的喬其貴夫婦找到村委會,要求村委會出麵把家中的15 畝承包地轉包給其他農戶,條件是每年給1500 斤口糧。兩位老人也夠可憐的,沒有兒子,僅有一個女兒,二十年前,從鄰近的河口鄉招來上門女婿梁不新。一開始小倆口過得和和美美,誰知後來梁不新同本村範同、範大明、陶君混熟以後,農閑時成天趴在桌子上打牌,輸得孩子上學錢都拿不出,又經常對妻子大打出手,女人覺得沒有日子過,便在一個風雨交加之夜,撇下兩個未成年孩子,用一瓶“殺蟲雙”把自己交付給另一個世界。

女兒一死,梁不新當年就帶著孩子返回老家,同一位喪偶的女人組合在一起,再也不問喬其貴夫婦的事,恰遇那幾年糧食價格下跌,水稻三角多錢一斤,畝均年收入四、五百元,去掉化肥、農藥、種子和上繳提留,連個口糧錢都難掙,許多農戶紛紛外出務工。韓擺渡鎮政府農經站統計報表顯示,2000年至2003年,本鄉外出務工人數占總勞力的60%以上,拋荒土地近2000畝。

顧正這時是村民組長。

村幹部、鎮包點幹部一次次地來到他家,安排落實拋荒土地。經過動員,其他拋荒土地因為是無償轉包,陸陸續續被人撿去,惟獨喬其貴的15 畝地,放在那兒無人問津,鎮幹急了,村幹急了,顧正更急了————耽誤農活不說,還要倒貼上煙、酒、茶、飯,還要遭人白眼。終於,在第三次全村民組群眾大會上,他站出來,表示願意承包喬其貴夫婦的15 畝土地,承包期至下一輪土地調整時為止,每年付給兩位老人1500斤稻穀,直到死亡為止。當場立下文字協議,雙方簽字蓋章,村“兩委”負責人簽字見證。

散會到家,顧正屁股還沒挨板凳,便被老伴數落個沒頭沒眼:你一不黨二不團的,憑什麼要自討苦吃?你一人吃虧是小事,害得全家跟後累死累活!他陰沉著臉,也不回應,隻顧一根接一根地埋頭抽煙,任縷縷青煙在頭上、臉上盤旋。

廟台村位於瓦埠湖畔,地勢低凹卻又遠離上遊渠係,天旱的時候,上麵分配的水到不了田頭就被上遊幾個村攔截一空,隻有從湖裏四級提水,一畝地要多出百十元的抽水費;遇到雨水多的年份,連續幾場暴雨過後,近一半農田泡在滔滔湖水中,減產是肯定的,弄不好還絕收!易澇易旱是廟台村人永久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