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曼琴,你丫的不要命了!”
我和林深都還在震驚當中,後麵的周曉拂已經大步走上前來:“你想死別拉著我們墊背,一屍兩命的黑鍋,我們不背。”
胖妹麵色潮紅,顯然也是被嚇住了。
林深飛快的下了車,走到胖妹身邊,仔細看了看胖妹和車身的距離,然後關切的問:
“你沒事吧?你這是要去哪兒?怎麼突然間站在轉彎的馬路中央呢,你這樣很危險的,天剛亮,你在這兒做什麼?”
胖妹把目光轉向我:
“我在這兒等她,我能跟她簡短的說兩句話嗎?”
周曉拂雙手抱胸,直接拒絕:
“不能,該說的昨天晚上都已經說清楚了,你這樣糾纏著有意思嗎?實話告訴你吧,我們對你並沒有敵意,但你的父親胡玉書,永遠不可能成為舒若的爸爸,這一點你記清楚,你是胡玉書唯一的女兒,我們家舒若有她的家,不需要你在這兒苦苦等著巴巴的裝可憐。”
周曉拂的話說的很決絕,胖妹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掉落,惹的周曉拂更加暴躁了:
“胡曼琴,能不能收起你這惡心的眼淚,閃開,閃一邊去。”
周曉拂上前粗魯的拉開了胖妹,林深在一旁勸:
“別這樣,她是個孕婦,胖丫,你先回去吧,等過了這段時間,所有人都冷靜下來再約個地方好好談你想說的話,行嗎?”
胖妹局促的擰著衣角,楚楚可憐的看著我。
我心裏清楚,長輩們的恩怨糾葛,不應該蔓延到我們這一輩的身上。
但我更清楚,胖妹一開口,畢竟是要幫胡玉書說話的。
到今天我才明白,為什麼周曉拂要認我媽當幹媽,我媽一口答應。
而胖妹在我家這麼多年,跟我媽無數次的提起不如我給你當女兒吧,若姐不在家,我平時能更好的照顧你們二老。
但媽媽自始至終都沒有點頭,甚至有時候還會找借口搪塞胖妹,比如她來我家找我的時候,媽媽總有意無意的說我很忙。
我心裏的兩個小人一直在打架,一個說我應該和胖妹好好的說清楚,另一個很煩躁,不想多看眼前的人半眼。
最終,還是爸爸下車來敲我的車窗,在我耳邊說:
“她懷著身孕不宜久站,丫頭,你讓她上車坐坐,讓小豬帶我們先去你大伯家放鑰匙,你別和她動氣,她是個孕婦,你要顧著她的感受。”
我真想回爸爸一句,我顧著她的感受,誰來顧著你的感受?
但爸爸的眼神中是充滿寵愛的,我想他也是心疼胖妹,畢竟在這樣的往事之下,她也是受害者。
相對於我的沉默,周曉拂的爆發更凶猛,但爸爸溫柔的把周曉拂拉回了車裏,林深也把胖妹請到了車裏,胖妹坐在駕駛室,林深拔了車子鑰匙,說是正好有個電話要打,一會兒就回來。
車裏剩我們兩個人,誰都沒有先開口。
我一直都在深呼吸,偷偷看了一眼胖妹,發現她的腿一直在抖,我拿了車上的小毛毯遞給她:
“下次出門多穿點,天冷。”
胖妹緊張的語無倫次,結結巴巴的問:
“這車上怎麼會有毛毯?”
我耐心解釋:“我暈車,開了窗會冷,這毛毯是林深準備的。”
胖妹摸著毛毯,低聲說:“哦,很貼心,你愛他嗎?”
我看了一眼慢慢走遠的林深,談不上愛吧,也談不上喜歡,隻能說不討厭,我可以和他成為很好的朋友,至於戀人,我跟他真的不合適。
但這番真實的話我沒有說出口半個字,而是堆起笑容回答:
“這麼優秀的男人,是個女人都會心動的吧,能遇到他是我的幸運,他對我很好,雖然我跟他認識的時間還不夠久,但我相信他是個值得去愛的好男人,你覺得呢,你覺得他怎麼樣?”
胖妹握著我的手:
“姐,你騙不了我的,你看他的眼神,有欣賞,有在乎,閃著光,但這些都不是愛,真的愛一個人,眼神裏會有一種柔情,會不由自主的聚焦,就好像那天在訂婚儀式上,陸滄看你的眼神,那麼的不舍,那麼的不甘,那麼那麼的憂傷,憂傷中還帶著點熾熱。”
我慌了一下,想要抽回手,胖妹卻用力抓住我:
“你不想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感覺到的嗎?”
這段時間胖妹一直都在針對周曉拂,我以為...
“你以為我會把來我訂婚儀式上搗亂的周曉拂看做是我的情敵,你知道我有多希望周曉拂是陸滄曾經的愛人嗎?可我的直覺告訴我,周曉拂不是替你打抱不平的人,她看陸滄的眼神,隻有鄙夷和不屑,陸滄見了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可你不一樣,那天你的目光那麼悠長,你心裏一定在掙紮,你糾結著是不是要祝我幸福,對嗎?”
我想,我可能需要認認真真的重新審視眼前的胖妹。
她叫胡曼琴,但村裏能說出她身份證上名字的人,寥寥無幾。
因為她從小就胖,所以大家都習慣了叫她胖丫。
她是我們眼中的樂天派,不管發生多大的事情,隻要能夠痛痛快快的吃一頓,一切煩惱皆拋至九霄雲外,她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我和陳宛經常開玩笑,說她要是能瘦下來,那兩個酒窩裏一定能放一顆明亮的珍珠。
可能是受了外表的蒙蔽吧,成績永遠排名班裏第二的胖丫很容易被我們忽略,我們都以為她傻乎乎的,很多的事情都弄不清楚,也從不跟我們計較得失。
而她明明就是傳說中的學霸啊,從小到大她的成績都穩定在第二名,第一名是陸滄。
我很不習慣她現在這樣一本正經的樣子,仿佛能把我的內心都看得一清二楚。
“胖妹,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很幸福,我希望你也是幸福的,你好好養胎,這個孩子來之不易,你為了孩子吃了那麼多苦頭,要學會照顧自己,對一些不公平的要求永遠的說不。”
胖妹噙著淚花:
“是陳魚告訴你們的吧?這件事情隻有陳魚知道,姐,也請你保密,我不想讓爸媽擔心,和陸滄在一起是我一意孤行的決定,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做出的決定付出代價,我也一樣,坦然接受。”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快樂無憂的胖丫嗎?
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胖妹倒是笑著帶淚的安慰我:
“我很好,不用擔心我,雖然我知道你說的那些話都是違心的,我知道你對陸滄的感情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淡忘,但我覺得林深是個好男人,叔叔阿姨也這麼喜歡他,如果你可以放下過去敞開心扉接受他的話,我相信你以後一定會幸福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接她的話,她突然間慌了神:
“你別誤會,我不是讓你放棄陸滄,如果你還愛他,你們...”
我伸手捂住她的嘴:“你連命都不要了的擋著我們的車,就是想跟我說這些嗎?”
胖妹心虛的低下頭:
“來之前我告訴過自己,我一定不能多說,多說多錯,但我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曾經我們是無話不談的,在你麵前我不自覺地就話嘮了,請原諒。”
這樣小心翼翼的胖妹太讓人心疼,我不由的說道:
“你別這樣,我們之間依然是好姐妹。”
胖妹興奮的兩眼冒光:“真的嗎?我們之間真的還能像以前一樣要好嗎?”
那一瞬間,我內心是反悔的。
直覺告訴我應該遠離她,因為她今天來的目的我太清楚了。
但話已出口,我看了一眼手表:“天都大亮了,胖妹,我必須要走了,等會街上人多了,別人看到我爸媽,肯定會問起我們為什麼要走的,也請你體諒,我不想媽媽麵對這麼難堪的問題。”
胖妹眼裏的光芒霎時間就黯淡了下去:“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自覺的歎口氣:
“未知,但我一定會讓爸媽的生活過的精彩無比的,希望我們再見麵的時候,你的小寶寶已經平安落地,陸滄現在躺在病床上,你們的婚禮應該會延遲吧?我希望下一次見麵是在你們的婚禮上,我會挽著林深的手來參加你們的婚禮。”
胖妹踟躕片刻,還是開了口:
“那爸爸呢?你真的不願意給他一個悔過的機會嗎?小時候我不懂這些,隻知道爸爸不管給我買吃的喝的用的玩的穿的,隻要是好的東西,都會買雙份,爸爸告訴我好東西要學會分享,要和最好的朋友分享,那時候我還小,我以為好朋友就是來我家裏串門的朋友,是爸爸把我調到和你一個班,是爸爸告訴我,你會成為我的好朋友,也是爸爸告訴我,我的好東西是要跟你一起分享的,我從來沒有懷疑過爸爸的話。”
我躲閃著胖妹殷切的目光,望了望車窗外,感覺車內的空氣突然間滯納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胖妹的身子微微傾向我:
“我知道你不愛聽這些話,但我怕,怕你真的就這樣決然離開,怕爸爸沒有機會向你表明他有多愛你,也許你會覺得這份父愛來的不太幹淨,但我相信那時的爸爸,一定很愛你的媽媽,我應該恨他的,可是這些年,他麵對媽媽無止境的猜忌和家暴,卻始終不曾回過半句嘴還過半次手,我以前不明白爸爸為何要這麼隱忍,不管媽媽有多無理取鬧,爸爸受了傷就會包紮好之後來安慰我,說媽媽隻是平時太累了,所以和爸爸鬧著玩的,想要發泄一下心中的疲倦。”
“可是媽媽會有多疲倦呢?在外麵,賺錢養家的是爸爸,在家裏,勤儉持家的也是爸爸,我的媽媽隻需要貌美如花就好,可她還不知足,不厭其煩的找爸爸鬧,曾經有一段時間,爸爸托人把媽媽帶出國,其實是為了給媽媽治療,那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過後,我們家平穩的過了半年,我的媽媽真的是靠著爸爸的恩寵才能光鮮亮麗的出現在人前。”
“你永遠不懂媽媽發病時的那種歇斯底裏有多可怕,好多時候,我都怕媽媽會把爸爸給打死了,後來我長大了,我不想離開家鄉去上大學的原因,不僅僅是想幫陸滄照顧叔叔阿姨,我更是害怕,害怕我不在家的時候,媽媽真的會把爸爸給打死了,每次給爸爸包紮完後,我就會去陸滄家,看到叔叔阿姨兩個人患難與共的場麵,我心裏就想,我一定要嫁到這麼和睦的家裏,一定要有一個自己的安穩平和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