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裏之處,便聞見一股氤氳著的血腥味,南澤出事應該在這附近,冷真的心越收越緊,終於在十裏開外追上了他,他正伏在白雲上,手緊緊捂住嘴,然而,洶湧的鮮血仍從指縫間源源不斷地流出,玄發淩亂地披散到胸前,完全遮住了他的臉,隻聽見一陣陣壓抑的悶哼,濃鬱的血腥味彌漫在漆黑的夜間。
他以仙法熄滅了華焱圈凝聚九人仙法的地獄赤火,隻身與冰焰海龍王,太子,一幹大將纏鬥,而後又將龍王與太子製住,輕鬆利落,氣勢無匹,然而,誰又知道他究竟耗費了多少心血?
冷真俯身將他抱起,執意將他的手拿開,“強忍下去,隻會傷到心肺,成為像我一樣的殘破之軀,受盡一生折磨,有多少瘀血,你通通給我吐出來。”
“……”南澤身軀猛地一震,一把推開她,匍匐向下,大口鮮血噴濺到空中,一個翻身,頹然地躺在白雲上,胸膛迅速而無力起伏,雙眸凝視著虛無,一派深遠,嘴唇動了動,緩緩闔上眼睛。
冷真撩起袖子,小心地為他擦拭嘴角的血跡,“該忍時則忍,不該忍時就不要忍,心肺四分五裂的痛楚,你或許還不如我能挺。”見南澤不應,又道,“再不濟,經過了幾樁事,我們也勉強算得上是熟人,也沒什麼可尷尬的。”
南澤未睜眼,隻是意味深長地揚起嘴角,十分好看,然而,冷真透過茫茫黑夜,知道那不過是一種嘲諷的表達而已,手一顫,動作頓了頓,繼續為他拭去最後一絲血跡。
“二位看夠了?你們不是以看我的好戲為樂麼?現在,怕是你們最開心的一次吧?”南澤冷冷開口,“我禦雲回辰沐海的本事還是有的,不必二位操心。”
楚赤暝站在雲朵邊緣,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發生的一切,聽到南澤出此言,知道是開口的時候了,款款道,“其實麼,我也不希望你落到如此悲慘的境地,隻是認為嘴邊的血跡兩個人一起拭的話不太登對,也很不雅觀,倘若你因此誤會我,認為我幸災樂禍,恐怕也太小看我楚赤暝的為人了。”
冷真也安慰道,“確實,你嘴邊的血跡,我的袖子就可以清理幹淨,楚仙君的紅衣在華焱圈中被焚毀了,也不好讓他再犧牲一件。”
楚赤暝道,“前幾天剛出發時帶了幾件,少了一件也沒什麼,不過作為瑾萊仙山千年客,待穿著洗著褪色了,你再與我回羽漱仙山,取一兩件來。”
冷真沒有心思搭理他,猶豫了一下,再次將南澤抱起,龍三太子一下子睜開眼睛,在漆黑如墨的夜中盯著她,雪亮如刀刃,手卡住她的手臂,向上推拒,全身卻軟軟地沒有力氣。
“你看你。”冷真騰出一隻手,輕而易舉地將他的兩隻手按下去,有些心疼地道,“我知道你嫌棄我,不過,你要怪,就等調息好了再說。”
南澤終於安靜,任她將仙氣緩緩渡入,眸中陰沉不定,卻又流竄著一種拚命克製的曖芒,十秒之後,忽然抬起雙手,向上推去,然而,卻覆在兩團柔軟上,抱住他的那副身軀輕輕一顫,他唇一抿,急急將手收回,上身掙紮著要坐起,卻又被冷真按住,“嫌髒麼?等調息好了再好好洗一番。”
楚赤暝倒吸了一口氣,手指倏而握緊,差點衝過去,將南澤一拳勾下白雲, “太子由於記仇,固執地不配合,身體是自己的,又何必不當一回事?固然我與仙子的玩笑有些過火了,但也並非是有心戲弄。”
南澤淡漠道,“我回辰沐海,不拖累二位就是。”
冷真道,“也是,你將我從冰焰海蒸籠中救出,再從華焱圈中救出,情況皆是極其緊急和關鍵,我定然會與母君說,了了那一樁萬年恩怨。”
南澤閉上眼睛,“仙子可以放開我了。”
冷真隻好將他鬆開,再將他扶坐起,他身上的衰頹之氣逐漸消散,仙陽之氣則慢慢旺盛了起來,她靜靜地看了他一會,隻見那臉色冷峻,嘴唇緊抿,眸子凝波,仿佛一具沒有感情的雕塑。
她站起身,與楚赤暝並肩而立,“一切追溯到最初,都是因我而起,倘若知道會到如今這樣的地步,我斷斷不會因一己之私而妄動。”
她對引開微觀之鏡,呈現的是瑾萊仙山姬翎大殿前院之景,然而,除了橫七豎八躺著的十幾具渺仙的屍體外,空無一人。
她茫然地盯著鏡中,方才念的,明明是母君的名字,為何卻不見她的蹤影?
楚赤暝向微觀之鏡看了一眼,道,“水陌階告訴我,珞瑤仙子結了幻境,將一幹人全收進了裏麵,因此微觀之鏡看不到。”
冷真一驚,結了幻境,出得來還好,倘若結幻境之人不幸死在其中的話,那麼,幻境亦會隨之而解,裏麵的人皆無一幸免,形同寂滅,再也尋不到蹤跡。
楚赤暝道,“珞瑤仙子真是高明,無論如何,量冰焰海龍族兒女也不會對她下致命狠招,以免連累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同時也避免了對方趁機奪走聚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