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判官終於鬆口道,“冷真仙子已渡過忘川河,登上望鄉台,觀了三生石,喝了孟婆湯,踏上通向輪回的奈何橋,由於這一世有善無惡,來世依然為仙,龍三太子是否能尋到,便要看你們的緣分了,小仙不便多說。”
南澤望著忘川河方向,神色黯然消沉。
崔判官仿佛想起了什麼,又道,“三生石,映照的是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輪回,緣起緣滅,冷真仙子看了,倒是沒說什麼,隻刻下了一句話,若是對的人,在三生石上滴一滴血,便可以看到。”
忘川河畔,遍地灼灼曼珠沙華分外惹眼,株株有花無葉,仿佛鮮血澆灌而成,映著那雙赤紅的眸子,昏暗之間,似一派清冷燃燒的地獄之火。
三生石上刻滿了許多雋語,無數魂靈在身邊走過,不遠處便是端著遺忘湯的孟婆,平靜地看了龍三太子一眼,不發一言地繼續履行職責。
南澤撫著三生石碑,“敢問孟婆,冷真仙子是否也喝了湯?”
蒼蒼孟婆將手中的湯遞到一位魂靈手中,答道,“一般而言,仙人由於仙法修為高,即便是喝了遺忘湯依然能記著前世的事,至多是忘了一半,冷真仙子卻執意喝了下去。”
倘若真是忘一半,是忘了屬於他的記憶,而隻記得楚赤暝麼?
奈何橋的盡頭便是來世,冷真,轉世那一刻,你是否還記得我?
一滴血從指尖飛濺入三生石中,等了一會,卻不見她留下的那句話顯現,他恍然想起,他不是對的人,對與否,她無法左右,該是完全由命運安排,他若是對的人,又怎麼會一次次錯過?
他悵然了許久,正要離開,身側有緋光析出,一行字逐漸浮凸而起,他的身體僵了僵,視線緩緩投到三生石上,傾刻間,雙眸疼痛到無以複加。
“合楚赤暝仙君之血,緣定下世,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離開之前,與楚赤暝定下了來生之緣,卻喝下遺忘湯,將他遺忘,他那麼深地傷害了她,她也終於徹底放棄,做得幹脆而決絕。
可是,他為什麼又能看到這一句話,難道說,他才是對的人,她卻要親手改緣分麼?若是這樣,冷真,你更加傷我!
若相惜,若相惜,又怎會是如今這樣的局麵?
緋色光由楚赤暝融入字跡中的血析出,他那一滴血,稀釋成一縷淡紅,沿著字形蜿蜒,也融入其中,滄問劍青光微微一耀,鮮血從腕部汩汩流出,在他的催引下進入字中,將那一行字染成一派觸目驚心的豔紅。
冷真,你的下世,也注定是擺脫不了我了,況且,我才是對的人,不是麼?
冷真仙子逝去後,珞瑤仙子也不見了蹤影,隻有央胤仙君在獨撐門麵,再加上與冰焰海一戰中死了五十多名渺仙,昔日繁盛的景象不複存在,最先消失的碧僑仙子仍沒有半分著落,六海千山紛紛傳言,瑾萊仙山怕是已經垮了。
隻是央胤仙君仙法著實厲害,況且那留在瑾萊不歸的楚赤暝仙君仙元凝聚之後,仙法竟拔到與龍三太子同樣的高度,因此,雖然懷揣著叵測的心思,誰也不敢以實際行動染指第一仙山。
據說楚赤暝仙君經常出現在瀾雪閣後院,曾經一夜一副屏風繪,冷真仙子逝後,便是一年一副,每夜不過寥寥幾筆,不願多添,餘後便在紫荊木下飲酒伴花香,過得悠然自得,仿佛冷真仙子從未離開過。
倒是辰沐海龍三太子過得極為不好,身體日漸消瘦,有時甚至咳出鮮血,龍王麟晟擔憂不已,仙醫紛紛上門,診後皆說是心病,無藥可救,除此之外,三太子脾氣愈加的暴烈,將再度上門提親的靈澈與妙鬱喝走,並告誡誰再行提親一事,別怪他的滄問劍不留情。
半夜三更,守衛不時聽到歇斯底裏的大喊,傳自引痕殿,“我愛你,我比誰都要愛你。”
“冷真,不要走,不要走……”
六海千山傳言,冷真仙子逝後,龍三太子可算是愛上了她,可惜,早已物是人非,她再也聽不到了。
十年,匆匆而逝。
一襲大氣華貴的白衣曳階而上,央胤仙君含笑著迎上去,將來人擁入懷中,“怎麼,提前了?”
珞瑤仙子摸了摸大肚子,“鬧個不休,況且我的身子也快吃不消了,唔,出來的話,怕也是五百年那般大,再過二十年,才會恢複原來的模樣。”
話音剛落,肚子猛地動了一下,珞瑤捂住肚子,痛得冷汗直冒,語氣卻盡量放得溫柔,“看來,是等不及見楚赤暝仙君了,好,好,母君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