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大劫,一些事改變了,一些事卻一如既往,比如,尋碧僑。
十年中,天宮十八域已經尋遍,隻剩下兩個地方,一是人間,一是陰世。
珞瑤忍不住歎息,“碧僑的氣命澤在凝澤盞中好好的,卻要去陰世尋她,荒謬啊荒謬!”
央胤道,“陰世那一趟,便由冷真與楚赤暝仙君走好了,不然遇到三龍子,恐又是一番頗為腦筋的解釋。”
南澤被褫奪了頭銜,冷真一顆狼心有些酸澀,立即打住思緒,拒絕深究,向上一跳,摟住楚赤暝的脖子,掛在他身上,“走咯!”
冥界陰森,昏暗,潮悶,死氣沉沉,黃泉路上盡亡魂,兩股生人氣息侵入,大家都直愣愣地轉身,冷真和楚赤暝一眼掃了全部,倒也十分省事,直接去了下一處。
冷真伸了個懶腰,“你說,明明知道不可能尋到,我們仍要尋,是不是很傻?”
楚赤暝道,“把微弱的希望徹底擊碎,才能心無旁鶩地使其他計策,估摸著兩個時辰不到,我們便將冥界逛遍了,唔,就當作一次獨特的遊玩罷。”
“自欺欺人。”冷真嘟囔一聲,心一痛,碧僑,你究竟在何處?
偶爾可以見著從天宮十八域下來遊玩的仙人,由於地位皆比冥界各官高幾等,一路有敬無攔,認得兩人一是瑾萊仙山的冷真仙子,一是羽溯仙山的楚赤暝仙君,鬼差更是畢恭畢敬,甚至以為有所教導,有的甚至呈上紙和筆。
冷真有禮地將紙筆推開,掃了一眼血霧彌漫的前方,道,“不過是見冥界風景甚好,前來遊玩罷了。”
鬼差歡喜地在紙上記下這句話時,她的後腦勺涔涔滴下一顆冷汗。
遠處,一派灼灼肆虐的紅,沿著河畔無限延伸,似乎糜盡了這荒涼的冥界,河中不時躍起蟲蛇和未投胎的惡靈,發出尖銳刺耳的“桀桀”聲,腥風拂向八方,淺霧倏而散聚。
孟婆顫巍巍地端起一碗又一碗湯,遞向轉世亡靈手中,偶有惡靈駐足三生石旁觀三生,刻下的字逐漸消隱,然而,對的人卻能夠看到,這便足夠了。
冷真也曾觀過,也曾鐫刻過,此刻看著橋頭那一幕,那些稀薄了的記憶紛紛浮起,向腦海深處嵌入,她迅速按住額頭,轉身撲入楚赤暝的懷中,他撫著她的背,輕聲道,“碧僑定不在那裏,我們就不過去了。”
溫馨而可靠,這才是她最需要的懷抱,鼻尖磳了磳他的心口,“赤暝,為什麼我第一個遇到的,不是你呢?”
楚赤暝沉默了一會,道,“但也不算晚。”
冷真攀住他脖子,跳起親了一口,他無奈而寵溺地笑蘇,忽然,笑容凝在了唇角。
紫光一閃而過,一個窈窕的身影落在忘川河畔。
“咦。”他皺了皺眉頭,“妙鬱仙子。”
冷真一個激靈,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那妙鬱正站在曼珠沙華中,注視著萬靈掙紮的忘川河,手中提著的一個黑瓶,隱約可見繁複的鎏金花紋和咒語。
楚赤暝握住她的手臂,將她帶到一棵旁逸斜出的怪樹後,“先看看再說。”
冥界仿佛明暗過渡的黃昏末世景,妙鬱一襲紫衣也染上了沉黯之色,她怔然了許久,莫測一笑,揭開瓶蓋,俯下身去。
孟婆向河畔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繼續為魂靈端上遺忘湯。
瓶頸浸入河中,一圈圈漣漪以瓶口為中心,圍聚而去,接著,瓶身不安地震顫起來,妙鬱皺了皺眉頭,握瓶的手凝起紫色的光華,牢牢穩住。
冷真看得出神,讚道,“妙鬱的口味是愈加地獨特了,有用毒蛇泡酒,蠍子泡酒的,唔,用惡靈還真是頭一回見。”
楚赤暝居高臨下地敲一下她的頭,“像是酒瓶麼?要不,給你嚐一口看看?”
冷真腹中一陣翻江倒海,“那麼好的東西我怎麼舍得獨自享用呢?還是全部給你好了。”
河畔,妙鬱迅速塞上瓶蓋,掂了掂,身形一掠,似一條紫虹貫過河麵,落到兩人西側的黃泉路,淩空踏過一眾死魂靈的頭頂,翩躚然逆向而行,必是往返六海千山了。
楚赤暝思忖道,“裝了一瓶的惡靈,定然不會有好事。”
話音剛落,便不見了妙鬱的身影。
冷真有些訝然,“我記得妙鬱的仙元被母君打散了,速度怎麼會這樣快?”
楚赤暝道,“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正暗中發生著,正如,額,正如昨夜你躺在我身上睡覺,又有誰知道呢?”
冷真臉一燙,見一旁路過的兩名鬼差豎起了耳朵,並放慢了腳步,惱道,“不準說。”一跳掛在他的脖子上,指了指東邊,“往那兒去。”
音屏仙山今日的氣氛與往日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