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梅鬧京城(3 / 3)

淩雨琦點點頭,說:“我還想起一個地方,那就是醫院的急診室,也很容易躲藏。說道醫院,老龍不知怎麼樣了?”

肖克的情緒一下減了下來,“他還是那個樣子,南雲和局裏的同誌每天挺辛苦的。”

淩雨琦說:“但願他能睜開眼睛,我一直堅信他這個鋼鐵煉就的人是不會倒下去的。”

肖克問:“局裏有什麼新指示嗎?”

淩雨琦回答:“局裏一直認為這裏是重中之重,敵特不會甘心,他們還會卷土重來。我已聽說小牧和小陳犧牲了,李副部長讓你在這裏堅守,同時保護好一瓊。放線釣魚,蓄水養魚,周圍也布置了暗線。”

肖克沉吟一會兒,說:“雨琦,你說老龍那邊有沒有危險?他一直處於那種狀態,隻有南雲嫂子和一個公安輪流看護。”

淩雨琦說:“局裏也考慮到這種情況,一是有便衣暗中保護,二是醫院保衛部的同誌也會配合做好保衛工作的,一會兒我就去看老龍。”

淩雨琦來到協和醫院龍飛的病房時,天已擦黑,她在帥府園東口一家麵館吃了一碗牛肉麵,為夜裏值班的人買了一斤蜜橘,為的是吃起來方便,又能解渴。

樓道裏靜悄悄的,燈光昏暗。

淩雨琦朝值班台的值班護士打了一個招呼,徑直朝龍飛的病房走來。那個值班護士已經對她很熟悉了。

她剛到門口,正見一個局裏值班的公安人員拿著暖壺出門,他姓孫,今年已經56歲,大家都叫他老孫頭,他在局裏負責後勤工作。

“啊,雨琦,來了。”他朝淩雨琦打著招呼。

“老龍怎麼樣?”雨琦關切地問。

“老樣子,沒有什麼變化。”老孫頭皺了皺眉頭,搖搖頭。

淩雨琦歎了一口氣,問:“你是值白班?”

老孫頭回答:“嗯,今天夜裏是南雲值班,她一會兒就來了,我去打壺水。”

他拿著暖壺朝開水房走去。

南雲推開門走了進去。

龍飛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閉著雙眼,他比上次更加消瘦,眼鏡出現暗黑色的眼袋,嘴唇有些幹裂,臉色慘白。

淩雨琦來到他的身邊,用手摸了摸他的臉,還有些熱。

旁邊桌上放著一個花瓶,花瓶內插著一束紅色桃花。

淩雨琦有些累了,坐到一個凳子上。

“龍飛,龍飛……”她輕輕地叫著。

龍飛沒有反應,一動不動。

“龍飛,我是雨琦啊!你睜一睜眼鏡……”她反複地叫著。

龍飛還是沒有反應。

淩雨琦的眼鏡濕潤了,她剝開一個蜜橘,拿出一瓣蜜橘,小心翼翼地遞到龍飛的唇上,在他的嘴唇處摩擦著。

龍飛還是一動不動。

淩雨琦的心在向下沉,她失望了,迷茫地望著病房裏的電燈。

門開了,老孫頭拿著灌好開水的暖壺回來了。

“老孫頭,你吃一個橘子吧,老龍他不吃。”淩雨琦說到這時,哽咽著。

“雨琦,我不吃,留給夜裏值班的南雲吧,我已經喝了兩大杯茶水了。”

“醫院的夥食還好吧?”

老孫頭說:“還湊合,今天晚上是老伴送的飯,米飯和木須肉片,我就愛吃這一口。”

“老孫頭,你辛苦了。”

老孫頭搖搖頭,“不辛苦,你們比我辛苦,我聽說了,小牧和小陳犧牲了,他們連命都沒了,我辛苦一點算什麼?隻要早日把這些狗特務都抓起來,辛苦一點也值得。老龍是我們局裏的這個……”他自豪地豎起大拇指,“又是我們的領導,我真希望他睜開眼睛,可是他那雙眼睛就是不眨一下。我著急呀,心疼呀!看到南雲一天天消瘦,我心裏也不是滋味。要說護理,我和南雲都是一流的,這些天勤翻身,老龍沒有長半點褥瘡,我每天定時給他按摩,促進血液循環。大便及時清理,及時清洗,可以說一絲不苟!”

淩雨琦說:“真謝謝您了,本來我是主動請戰想護理老龍的。”

老孫頭爽朗地說:“你另有任務,再說你一個大姑娘家護理一個男同誌,也不合適呀。”

門開了,南雲領著女兒龍曉菲悄悄走了進來。

“南雲來了。”老孫頭招呼道。

“哦,雨琦也在這兒。”南雲朝淩雨琦點了一下頭。

淩雨琦說:“我去執行任務,好幾天沒有來了,今天得空兒來看看老龍。”

南雲轉向老孫頭,“今天怎麼樣?”

“老樣子。”老孫頭的聲音裏充滿了惋惜。

龍曉菲來到龍飛麵前,怔怔地望著他。

她用一隻手摸著龍飛的臉,“爸爸,我看你來了,我是曉菲,你怎麼還不睜開眼睛?”

她帶著哭音。

龍飛一動不動。

“爸爸,你睜開眼睛看看我……”龍曉菲的眼淚“唰唰”地流了下來。

南雲也來到龍飛身邊,她的眼圈也紅了。

老孫頭對南雲囑咐幾句,回去歇息了,屋裏剩下淩雨琦、南雲、龍曉菲三個人。

南雲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拿著臉盆出去了。

淩雨琦心如刀割,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她想勸勸龍曉菲,又不知說什麼好。

南雲端著一盆溫水進來了,她拿過毛巾,在盆裏浸濕了,又擰開,然後來到龍飛床前。她撩開被子,看到龍飛骨瘦如柴的身體,眼淚又湧了出來。

淩雨琦看到這般情景,也忍不住眼淚撲簌簌落下來,她把龍曉菲拉到一邊。

南雲開始小心翼翼地給龍飛擦拭著,她一邊擦拭,一邊輕輕地為龍飛按摩著。

南雲從帶來的一個網兜裏取出縫製的軟墊,把它墊到龍飛的臀旁。

淩雨琦走過來,摸了摸那個軟墊。

南雲說:“這樣墊著舒服些,他瘦得都快露出骨頭了。”說著,眼淚像珠子一般滑落。

過了有一個時辰,南雲說:“曉菲,你明天還要上學,回家吧。雨琦,你也回去吧,工作一天了,一定很累了。”

淩雨琦說:“我把曉菲送回家,正好順道。”

南雲說:“麻煩你了。”

“嫂子,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淩雨琦帶著龍曉菲走了。

病房裏隻剩下南雲和龍飛兩個人。

南雲坐在凳子上深情脈脈地望著龍飛,把他的一隻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裏。

龍飛的這隻手有微微的熱度。

又過了兩個時辰。

病房外靜悄悄的,沒有一點雜音。

南雲走出病房,去了廁所。

這時,門悄悄地開了,進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女人,她戴著大口罩,從兜裏摸出一個紙袋,撕開了,來到床頭櫃前,將紙袋在南雲的水杯上一抖,袋裏的藥粉落入杯中。

她迅疾地退了出去。

一忽兒,南雲回來了,又坐在那個皮凳上。

護士進來了,把一支體溫表交給南雲。南雲熟練地把體溫表夾在龍飛的左腋下。

過了八分鍾,那個護士又走了進來。

南雲把夾在龍飛左腋的體溫表取出來,交給那個護士。

護士看了看體溫表,說:“有點低燒。”

護士走了出去。

南雲從床頭櫃的抽屜裏取出記事本,把體溫測定結果記在本上。

南雲拿過水杯,喝了幾口。

一忽兒,她覺得頭腦發漲,眼前發黑,撲倒在床邊……

門悄悄開了一道縫兒,那個身穿白大褂的女人擠了進來。

她來到龍飛麵前,摘掉大口罩,露出清秀姣好的臉龐。

“小飛,我看你來了……”話未說完,她的眼淚湧了出來,她掏出手絹,輕輕地拭去淚水。

“小飛,你醒醒,我是白薇,我是白薇啊……”

她淚如雨下,又不敢哭出聲來。

“小飛,我知道你怨恨我,我們走的是兩條道,你信奉共產主義,我信奉三民主義,可是我們是有緣分的,幾千年的緣分。你是天底下最優秀的男人,上帝把智慧、博學、美貌、人品都賦予了你。我也知道,在你的內心深處有一塊屬於我的神聖地域,我對你也是銘記在懷,刻骨不忘。多少次我在夢中夢到你,多少次濕了枕巾,走火入魔,我怎麼就偏偏愛上了你?”

白薇用雙手輕輕捧起龍飛的臉,淚淌在他的臉頰。

“小飛,這就是命運,殘酷的命運!多少次我們相遇,卻都是在戰場上……命運啊,你為什麼這麼不公平。小飛,還記得大學入校報道的那一天嗎?見到你,我眼睛豁然一亮,就像見到白馬王子從天而降,你是那麼有風采,我也看到你對我有好感,神清氣爽,幫我提皮箱,做向導。天遂人意,我們正好是同桌,同學牛大破經常偷我的鋼筆,你總是備有幾支鋼筆,當我失去鋼筆時,你卻雪中送炭。我們一起參加學校的文學社、話劇隊、健身隊,你是文學社社長,我們一起朗誦普希金的詩《假如生活欺騙了你》,朗誦戴望舒的詩《雨巷》。為了體會《雨巷》的詩意,在那個煙雨朦朧的初夏,你讓我身穿白色連衣裙,打著一柄藕荷色的油傘,走進一條幽深的小巷,任雨絲飄蕩,看白裙起伏……那是多麼美的意境!你跑過來,吻了我,然後我們深深地長吻……我們在話劇隊排演巴金的話劇《家》,你演黨新,我演鳴鳳,我們找到一處梅樹林,盡情地奔跑著,體味著劇情。我們一起演《西廂記》,你演張生,我演崔鶯鶯,在舞台上你從一個木板牆翻牆而過時,摔斷了腿,我傷心得哭成淚人。也是這樣伏在你的床前,喂你橘子吃……”

白薇瞥眼看到了桌上的蜜橘,這是淩雨琦帶給值夜班的人的蜜橘。她摸過一個蜜橘,小心地剝開皮,把一顆橘核遞到龍飛的嘴邊。

“小飛,你張開嘴,這蜜橘可甜了……”

龍飛沒有反應。

白薇又說下去,“那一年放暑假,你教我遊泳。我們一起到遊泳池,那天我穿著三點一線的遊泳衣,玫瑰紅色,你穿著天藍色的遊泳褲。你用雙手托著我,在水裏浮動著,教我怎麼換氣,頭如何向上仰,我覺得特別幸福。你的手無意之中碰到了我的敏感部位,你的臉紅了,連聲說sorry,sorry。我聽了,暗自想,這些以後都是屬於你的。班裏有個叫楚春曉的女同學也暗戀上你,她生得嬌小玲瓏,是蘇州人,父親是當時有名的詩人,她經常對你送媚眼,向你請教功課上的問題,我當時很生氣,醋意大發,甚至失眠了。你要知道,當時我是多麼痛苦,痛苦地發瘋,我甚至還為你手淫了一次,但隻有這一次,我實在太痛苦了,無處發泄。後來我在教堂裏向神發誓:我再也不手淫,否則自斷手指。這是大逆不道,是我的最大恥辱!有一次我到宿舍找你,發現楚春曉也在你的屋裏,她穿著那麼單薄的衣服,連乳房都差一點蹦出來,我氣瘋了。雖然後來你跟我解釋是她找你來還聽課筆記的,但是我的精神崩潰了。我找到爸爸的總管金老歪,他找了一個青幫小頭目,強奸了楚春曉。你現在知道了吧?這就是當年楚春曉轉學的原因。當時你們誰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莫名其妙地突然轉學,從此跟你斷絕了聯係。小飛,這不能怨我,這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我想你會理解我,會原諒我。小飛,我還要告訴你一個客觀事實,那就是我至今還是處女身,我一直為你保持著貞操。我當年跟山西五台鎮那個教師柯山結婚,完全是為了掩護自己,我和他婚前有約法三章,其中有一條就是不能真正同房,不能發生性關係。他欣然同意,以後我才知道他先天陽痿,也不能享受男女之歡。我就這樣和他生活了八年,柯山是個老實人,是個好人,他一直照顧我,雖然婆媳不合,我討厭那個瘋瘋癲癲的婆婆,那老太太雙目失明,疑神疑鬼,汙穢不堪,但是柯山對我不薄,盡量周旋協調。我病了,他背我去醫院,同時家庭困難,他總是偷偷地塞給我零花錢。我來例假時,他總是買最好最貴的衛生紙給我用,生怕我受什麼委屈。他的父親是中共地下黨的頭頭,後來不知去向,他蒙受著叛徒嫌疑子女的冤屈,入不了黨,升不了職,隻是辛苦地工作。如今也不知他怎麼樣了,估計他那老媽也瘋死了。好了,不說這個了。”

白薇輕輕地拉開被子,看到龍飛赤裸著瘦骨伶伶的身體,失去了往日健康的膚色,傷心地伏在他的身上嚶嚶地哭泣……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白薇猛一抬頭,看到龍飛兩個眼角淌下了熱淚。

她歡喜若狂,用手去抹他的眼淚,熱熱的,溫溫的。

她又驚又喜,看到南雲還伏在那裏沒有醒來。

她想去叫醫生,又怕暴露了自己,於是脫掉白大褂,把它塞進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個包裏,走出病房,來到護士台前。一個值班的小護士正在本上記著什麼。

她對小護士說:“龍飛醒了,你快去看看……”

小護士聽了,合上本本,站起身來……

龍飛果然恢複了腦意識,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南雲被小護士叫醒,一個值班醫生正在床前觀看醫護監測儀。另一個護士手托醫藥用品盤尾隨其後。

值班醫生驚喜地叫道:“真是奇跡,他真是堅強,終於醒過來了!”

南雲發狂地撲到龍飛身上。

“老龍,你終於醒了!”

龍飛望著南雲,眼角裏淌著淚花。

南雲抬起臉,深情地望著他,“龍飛,你嚇死我了……”

龍飛蘇醒後,還需要療養一段時間,局裏的人奔走相告,都為這個偵察英雄奇跡般地好轉感到欣慰和高興。

南雲沒有悟到她的水杯裏的含量,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是白薇的出現和呼喚,才鬼使神差地使龍飛蘇醒過來,大腦恢複了意識。

這兩天淩雨琦高興得睡不著覺,幾次去醫院探望龍飛,她向局裏請示替換南雲,讓南雲徹底休息幾天,局裏同意了淩雨琦的請求,同意南雲休息一周。

肖克聽到龍飛蘇醒的消息後,也非常高興,他讓夏一瓊多炒了幾個菜,求她做了他最喜歡吃的宮保雞丁,又買了一瓶二鍋頭白酒,與夏一瓊對酌,慶賀龍飛的蘇醒。

晚上,皓月當空,初春的空氣彌漫著桃花、杏花的芳香。肖克喝得興起,對夏一瓊講了他的身世。

“我是山東人,家住榮成縣的天盡頭。一瓊,你知道什麼是天盡頭嗎?”

夏一瓊搖搖頭,說:“什麼是天盡頭?”

“就是天的盡頭。”

“天哪裏有盡頭?無限的空間和事件才組成了宇宙。”

“就是江河入海的地方,傳說如果是皇上到了那個地方就會遭殃。秦始皇當年到了那裏,還留下石碑,回來路上就病倒了,死在山東德州。”

夏一瓊疑惑地問:“這有點迷信吧?”

“信不信由你,迷信、迷信,迷迷糊糊就信了。我父親是縣城裏的修鞋匠,隻雇了一個小夥計。”

夏一瓊說:“哦,那算是小業主。什麼鞋都修嗎?”

肖克點點頭。

夏一瓊又問:“那女人穿的繡花鞋呢?”

肖克說:“應該能修。”

夏一瓊又問:“高跟鞋呢?”

肖克笑了笑,“那是個窮地方,哪裏有時髦女人穿的高跟鞋?沒有時髦女人,一般都是窮苦人,平底鞋,老頭鞋,一般都是布鞋,連皮鞋都很少見。龍飛是浙江人,南方山清水秀,鳥語花香,我們那地方窮,靠著海,連空氣裏都是海腥味兒,鹹鹹的。我八歲那年,父親給一個日本軍官修理馬靴,最後在馬靴上不小心淌了幾滴汗。那個日本軍官不由分說,照著我父親胸口狠狠踢了一腳,我父親回家後不久就斷氣了。以後後媽拉扯我長大,後媽畢竟是後媽,有一次過年,我沒有錢買鞭炮,就到富人家門前撿放過的花炮。我把幾個花炮放到兜裏,回到家,沒想到那些放過的花炮,有的還有火星,燒了起來,我穿的小棉襖冒起了火。後媽朝我身上潑了一桶水,才把火撲滅。後媽拿起爐台上燒紅的火筷子,朝我的後背戳了一下,至今還理由傷疤……”

夏一瓊說:“我看看。”

肖克撩起後衣襟,在他的後背果然有一個碗口大的傷疤。

“真可憐。”夏一瓊歎道。

“建國後,我考進了公安學校,畢業後當了一名公安人員。”

“你後媽還在嗎?”

“她在1956年得病死了,她也不容易,她是一個屠夫的獨生女兒,屠夫酗酒死了,她就嫁給了我的父親,那時我的母親因為難產,死了有兩年了。我把後媽埋在父親的墳旁邊,左邊是我母親的墳,右邊是她的墳。”

“你也是盡了心了,你真是個苦出身。”夏一瓊又給他斟滿酒。

肖克舉著酒杯,“一瓊,老龍緩過來,我比誰都高興。我們是一個戰壕裏的親密戰友。腦袋都掛在褲腰帶上。老龍待我不錯,把我當兄弟,我也把他當大哥。我這個人心直口快,沒有多少文化,不像老龍肚子裏墨水多……”

夏一瓊見他喝得有些多,於是勸道:“老肖,喝得差不多了,見好就收吧。”

“見什麼好?”肖克眼睛一瞪。

“我這剛喝了六成,我能喝,你信不?我喝的酒都從腳底下流出來了。”說著,肖克脫下鞋,隻見他的襪子都濕透了,泛出一陣陣異常的味道。

夏一瓊聳了聳鼻子。

肖克笑道:“有味吧?對不住了,我這是汗腳。”他穿好鞋,又端起酒瓶。

夏一瓊去奪酒瓶,肖克搖晃一下,酒瓶被她奪過去。

“我沒有醉……今兒個高興,高興,冰雪遮蓋著伏爾加河,冰河上跑著三套車……”肖克搖搖晃晃,唱起了俄羅斯民歌《三套車》。

夏一瓊扶住肖克,把他扶出門,朝後院走來。

“哇”,肖克嘴一張,胃裏的食物殘渣吐在了夏一瓊的身上。

夏一瓊忍住了,她一步步把肖克扶回後院的房間,扶到床上。她找來臉盆、毛巾,幫助肖克收拾幹淨,然後來到廚房,在灶上燒了一鍋開水,在浴室裏的大木盆裏兌好溫水,然後褪盡衣物,跳進木盆洗浴。

這時她才感到一陣放鬆,溫熱的水撲到她的身上,暖融融的。她用沾滿香皂沫的毛巾在身上輕輕地擦拭著……

忽然,停電了,一股涼風襲了進來。她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猛然間她被一個男人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