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欞忙為太太遞了清茶過去,使她平複心情。
聞了這樣的說辭,萬老爺心中忽生不屑,麵上一哂、他歎了口氣:“若是煜兒真有錯,我又豈會怪你管束?”微頓又道,“你管束他委實應該。但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打煜兒!”落言又一逼仄,定定的。
太太麵色一白。
她心波起伏,並著葉欞也如是的心波起伏!二人頻頻猜測著,老爺這是知道了什麼?若旁的猜忌還好,可若老爺心中猜度著大少爺跟五太太有私,這又如何是好……
這時老爺轉了麵目不再對著太太,頷首略略、神色不無哀傷:“煜兒這孩子從小就跟其他孩子不一樣,從不任性哭鬧、從不驕橫耍脾氣,懂事兒的似乎與年景不和、與生俱來;又高貴的恍如自成、神聖不可侵犯。”他停一停,歎了口氣,“這令我總有一種隱隱的感覺,總覺的這個孩子並不是屬於我的,總覺的總有一天我會失去他,他會離開我、回到屬於他的地方去。”
太太在一旁這樣聽著,心中忽而變的撤走了一切樣的虧空!她莫名起了一脈情緒,指尖扣著桌麵下意識用力,微微發白、泛了漣漪。
老爺自顧自繼續:“我總是患得患失,這些年來一直在潛意識裏惶惶然害怕……所以我總對這個兒子富生富養、慈愛寵溺,從不嚴厲以對、管製約束。”於此停住,他再度側首,目光凜凜的看著身旁的妻子,“無論煜兒犯了什麼過失,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動我的兒子!”尾音沉了一脈情緒,定定的波及過去。
太太斂目,神色一恍,無端被老爺此刻這氣場給震懾的心口一撼!
這時內室裏有丫鬟出來,對著老爺、太太這邊兒把身子伏了一伏,言說少爺的傷已經處理好了。
老爺便不再坐著跟太太說話,徑自起身進屋去看大少爺。
瑾煜的傷勢倒是不重,都是些皮外傷。隻是瞧著凶險、且看那樣子就能感知到真切的疼痛。
老爺退了眾人,貼著榻沿落座下來,與大少爺交心:“時今這一遭,委實叫你受苦了!”言語微定,抬手為兒子蓋上了被子。
瑾煜搖搖頭,雖然身上這傷令他疼的著緊,但他不忍父親為之擔心,便牽了微笑出來:“不妨事的,那些人識得分寸,下手並不很重。”且為父親寬心。
老爺點點頭,有須臾的沉默,之後就這樣平淡著聲色煞是順勢:“煜兒,你是不是喜歡五太太?”
聽來雲淡風輕的一句發問,落定後空氣都跟著一滯!
瑾煜陡驚後詫異。
老爺麵上的神色、說話的態度依舊沒有變卻,他頷首穩聲:“這府裏頭諸多事情,又有哪一件是我所不知道的?”凝目看著自己的兒子,心境倒是平和的,似乎並未浮起波動。
瑾煜直視著父親的目光,須臾後以肘撐榻把身子坐起來,頷首歎息:“父親這樣問,實在讓兒子慚愧。但是……”再度抬目,聲息懇摯,“父親確實是誤會了。”不高不重,但字句都是保證。
老爺心緒淺定,又倏一下起了一抹思量。
瑾煜又籲一口氣,靜下了心與父親平視,就此交心說話:“我幫著五太太,是因我曾與她有同學之誼。兒子什麼性子,爸您是了解的,既然是我認識的人……縱然是不認識的,我也不能看著他們處境慘淡。若是我認識的、有交的,則更是分外的上心了。”斂目微微,字句很是真摯。他此刻畢竟身體發虛,說了這些話後,氣息有些微弱。
老爺耳聞兒子這話,心中漸漸沉澱:“所以你母親被你惹怒,這般的打了你?”皺眉探身。
瑾煜點頭。他方才那些話說的委實不全都是假話,那誠然是他的肺腑之言。而當下之事,老爺也是明白的,他知道太太是嫌這兒子不向著她、反處處向著五太太,這是她最最受不得的,故而痛之深便行事未免極端,這才請了家法打了這個兒子……
“癡兒啊!”老爺心中無奈又憐惜,起了這一聲慨歎。
他了解兒子的脾氣,知道他會是這樣的性子,對身邊人、對認識的人總要相助。瑾煜幫著處於弱勢的沈琳便不足為奇,而若幫著沈琳就一定會觸怒太太,一切其實牽一發而動全身……
“你且好好養傷,旁的事情都有爸爸呢!”抬手握住了瑾煜的手,老爺這樣叮囑。
瑾煜心中一柔,看著父親頷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