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日前的湖心亭中,蕭錦瑟聽她說的清楚,那時她巧笑著讓應出塵帶他一同前行,那時的應出塵,雖然並沒有應聲,卻給蕭錦瑟留下了難以磨滅的一出陰影。
可是,此時,又是這個紅香,她說是護送錦瑟回府的。
月光下,紅香斜坐在馬車上安置的矮凳上,將隨行的劍握在手上,像是在沉思著什麼。
她手上的劍甚是精致,在月下閃著寒光,蕭錦瑟看到她的劍柄上,鑲嵌著一對分明的月牙形狀,她幕然想起,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那個企圖用濃煙毒死應出塵的凶手,不是正好也有這樣的印記。
想到這裏,蕭錦瑟看著紅香此時懶懶散散坐在車中的樣子,就不禁有些怒了,她看向紅香的眼神裏,分明帶著寒意。
紅香自然是注意到了,她一抬頭,正好對上了蕭錦瑟的目光,她說“蕭氏娘子,別來無恙啊。”說罷,將手中的劍抽出來看了兩眼,好似威脅一般,又從位上滕然站起,美絕的五官稍稍扭曲,目光淩厲得有些嚇人。
坐在前方的車夫亦是察覺出了一絲異樣,扭過頭來,四周人人噤聲,或滿臉疑惑,或饒有興致,或擔心關切地來回瞧著蕭錦瑟。
蕭錦瑟吸了一口氣,邁步行至她麵前,揚手按下她手中的劍,“你跟著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手臂垂落,紅香看著蕭錦瑟,神色裏依舊是那樣鎮靜。
紅香看了看手中的劍。哈哈一笑道:“我素問蕭氏娘子賢惠溫雅,今日這樣質問我,莫不是反其道而行?”
蕭錦瑟神色複雜,麵前的紅香一副對她了如指掌的樣子,很明顯是有備而來,縱是如此,蕭錦瑟仍是坦然一笑道:“紅香姑娘即是來報恩的,跟著應出塵便罷,何苦來和我廝纏?”
她又想到那日應奕塵的話,又看著他的雙眼說道:“莫不是來打聽行蹤,探得情報的?”
說到這裏,蕭錦瑟看到紅香的眼裏,分明閃過一絲慌亂,紅香低下頭去,又瞬間抬起頭來,定睛望著蕭錦瑟。
半響,她又複坐回自己的位子,依然是一副懶散的模樣道:“應公子有嬌妻如你,有怎會在外留其他女子在側?況且,還多謝蕭氏娘子的大度,這些日子在應府裏住著,應公子伺候的倒也心安。”
說罷,揚起眉輕佻的看著蕭錦瑟,蕭錦瑟依然平心靜氣,她說:“紅香姑娘若是尚未出閣,還請自重才是,清譽守身也是緊要的。”
紅香聽到蕭錦瑟說出這樣的話,心中驀地一陣衝動,登時杏眼圓睜,頃刻,又怒極而笑。
車帷裏登時響起一陣放肆的笑聲,車內諸人驚呆。或許他們並不明白,一個口口聲聲說要奉命護送蕭錦瑟回府的姑娘,竟是這樣的蠻橫。
紅香從蕭錦瑟身上收回鋒利的目光,看著她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就想:既如此,便罷了。
一路迤邐,待天邊吐白時,終是到了蕭府的門前。蕭錦瑟看著車內紅香,咬唇冷笑,一下車便看到蕭夫人立在門後,便連忙迎了過去。轉身匆匆回了家中。
蕭錦瑟怕母親擔心,故而並未曾將應府之事一一說與母親,這紅香見了蕭夫人,表現的倒也尊重,故而來者是客,蕭夫人便差人為紅香打理住處了。
蕭錦瑟閨房的門前,幾株梅花已經開了,初春的陽光照在她一身雪白的長袍上,耀出一襲奪目光澤。西風很涼,她拂袖正欲采下一株梅花,卻不防被另一隻手抓住了。
蕭錦瑟一抬眸,是姐姐蕭錦竹正立於麵前,她笑著說:“妹妹想什麼呢?我站在這裏許久了,妹妹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蕭錦瑟笑著搖了搖頭,蕭錦竹又說:“妹妹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得抽個日子咱們姐妹兄弟幾個好好的聚一聚,你不在家的時候啊,娘可像你了,總在念叨你。”
一邊說著,一邊采下手邊的那株梅花,又漫不經心的問道:“妹妹在應府待得可好?聽說應公子是個君子,他待妹妹好嗎?”
蕭錦瑟聽罷,原本想要笑著敷衍一通,可是此刻,卻怎麼也說不出那些違心的話了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裏回蕩著,她心潮起伏,難以安定。
蕭錦竹見她不語,便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過身來疑惑地望著她。
她的目光躲閃不及,便急忙低下了頭去,他覺得心中像是糾結著一股鬱悶之情,她想歎氣,可是眼中卻偏偏先流出了淚來。
淚水濡濕紗袍,耳中隱約聞得一聲輕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