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璐潔醒來的時候,天剛剛探出一絲薄光,折射成七彩的迷霧。天空這樣燦爛,唯獨她心如死海般沉寂。
陸子風坐在床頭,如同一座死氣沉沉的火山,雙眼無神,眼睛下掛了兩個能剛裝得下一杯水的眼袋,十足一條反了肚皮的泡泡眼金魚,了無生機。
他看到寧璐潔慢慢睜開眼睛,衝口而出的第一句話不是“醒了嗎”而是“餓了嗎”。
寧璐潔半張著口,先是搖頭,又是點頭。
陸子風猜度了一會才懂她的意思,旋開保溫瓶,倒了碗隻得米水的粥。因為放了一晚上,水和米都分了層。
他意圖親自喂她喝,她搖頭,坐起來,親自接過陶瓷碗。她抿了一小口,便沒繼續再喝了,粥煮得剛剛好,隻是沒什麼味道,混著醫院的消毒藥水味道,並不可口,還有點澀。
“這白粥放了陳皮。”陸子風解釋。陳皮可以下火,定神,可她一直不喜歡那酸澀的味道。
她重新躺下來,似是想到什麼,捉著陸子風的袖領。
這次,陸子風立馬領悟了她的意思,口氣十分溫和地解釋:“我沒通知你家人。”
她安心地舒了口氣,便把目光收回來,盯著白色的天花板發呆。醫院裏去掉醫療設施,便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陸子風坐她床頭,欲言又止,隻是捉著她的手掌,放著嘴上輕吻,嘴唇微涼,不像以往那樣炙熱。
“子風。”她輕喚了他一聲。
“在。”
“可以幫我向姑娘要片止痛藥嗎?”寧璐潔請求。
陸子風一臉緊張:“你哪裏不舒服了?”
寧璐潔搖頭:“不是不舒服,隻是。。。肚子疼。”後麵的話略停頓,她思考了半刻才用肚子疼代替經痛。
陸子風似乎了然,答應著:“我去給你問問,醫生不隨便開藥。”
最後,還是陸子風出了醫院附近的藥店買了盒芬必得,聽店主介紹,止痛十分有效。可是,寧璐潔吃下去半個小時,依然覺得痛,他不禁懷疑那人是不是吹牛皮。
寧璐潔央求吃第二顆,陸子風本來是拒絕的,但實在抵不過她的楚楚可憐的樣子,便心軟了。他也有常識,女孩子在經期吃止痛藥會有副作用,嚴重的話會導致不孕,可是他就是不忍心,他怎能忍心她傷上加傷,痛上加痛。
他開始自責,假如他不是賭氣遲遲不願接她的電話,或許他就能及時趕到現場,及時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他太小心眼,才使她蒙受這樣委屈,才會必須眼睜睜地接受自己喜歡的女人被別人摧毀的事實。
然而,沒有假如。沒有假如她再堅持五分鍾,沒有假如他及時接起電話,命運就是這樣,殘酷而現實,往往讓你在假如中深深愧疚。
他是一個男人,卻不能保護自己的女人。這樣的痛,不僅僅是切膚之痛,更是身心的折磨。
趁著寧璐潔熟睡,陸子風去寧璐潔的公寓收拾幾件衣服,醫生建議再留院觀察幾天。
其實,寧璐潔沒睡著。隻要一閉上眼睛,她就看到一片汪洋大海,而自己就是一隻下墜的海鷗,跌入萬丈深海裏,掙紮著撲翼,卻隻能濺起小小水花,越是掙紮身子越往下沉。她馬上睜開眼睛,她能預料到結果,可是她不願意看見自己在大海裏奄奄一息的樣子,就像現在的她。
而龐大的病房裏隻有陸子風和她,她更不願意麵對他,她隻好合著眼睛假裝熟睡的樣子,幸好,陸子風沒看穿她的戲碼,那也是,她是個說謊不臉紅,演戲不慌張的戲子,他怎麼會察覺呢?
天已經黑下來了,陸子風已經走了將近一個小時。病房裏空落落,時不時會傳來秒針的滴答響。那鍾壞得有點意思,秒針走一秒停一秒,明明走了二十四小時卻顯示十二個小時,慢了一拍。那節奏卻剛剛對上了寧璐潔呼吸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