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遙怪異的眼神讓尋箬突然變得很安靜,不安與焦慮寫在了她的神情裏。我走過去,走到尋箬身邊,小聲地對她說,丫頭,別怕,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
尋箬抬起頭,看著我,眼神裏的焦慮與不安慢慢地退卻,柔和的笑容漸漸浮上來,她用力第點點頭,說,我不怕,我從來都不會怕。
之後,尋箬沒再言語,隻是在靜靜地喝茶,看得出來,她喝到的茶的味道的確很苦,因為,她每喝一口,眉頭就會不由得緊皺一下,她喝茶的樣子,讓我心疼。
也許有時候,人就是這樣的不由自己,很多事情,不想做卻必須做,因為某些不能說出口的原因。
災民的事安治得怎麼樣了?乜遙端起茶盞,輕泯一口,抬起頭,用若有挑釁的眼光看著我說。
都已經安整妥當,災荒會得到平息。我說。
你可知道,這一切本可以不用發生的,可是你卻讓一切發生了,我對你很是失望,我很想知道,你是否還是那個我五歲時認識的蒼無。
乜遙的話語很放肆,直擊到我君王的威嚴。相傅見狀,連忙向我下跪,用卑恭的語氣懇求我,說,王,是臣沒有管教好逆子,臣罪該萬死,請王開恩,治罪於臣,饒恕犬子的年幼無知。
父親,我沒錯,他不該降罪於我,您別求他,快起來。乜遙一邊俯身扶相傅起來,一邊說。
逆子,你給我跪下!相傅幾乎用吼的方式對乜遙大聲斥責。
我沒錯!乜遙用同樣的語氣回應相傅,也在回應我。
乜遙的倔強與堅持讓我隱約看到了一絲模糊的光明,這光明意味著什麼,我並不清楚。
在他們爭執不休之餘,我已走到相傅身邊,俯下身,扶起相傅,說,相傅請起,我自始至終都沒想過要治罪於誰,乜遙為人耿直,爽快,我想聽聽他的意見。
相傅抬頭,緩緩地站起來,行了君臣之禮,說,臣,謝王開恩。
我們都坐了下來。我端起茶盞,剛要喝飲茶的時候,乜遙開口說話了,他說,我知道你此行來的目的,我也不再拐彎抹角地兜圈子,今天,我們有什麼疑惑都坦誠不公地說出來。
我說,好。我喜歡爽快。
你想知道,當日我為何要在市井斥責你昏庸。
我說,是的,這是我此行的在其中一個目的。我不否認我想知道答案,我知道這不是隨便發牢騷那麼簡單的事,著背後是有驚天陰謀的。
乜遙突然大笑起來,說,蒼無,你果然是個有思想、有謀略的君王。是,那市井的斥罵不是隨便的牢騷,而是我和我父親和商演的一出戲,目的是為了穩固你的君王之位。三年前,你剛剛坐上王位,旱災便開始,如果那個時候上報你災情,以你的性格一定會全力賑災,然而那正值多事之秋,邊疆戰事告急,為了抵禦鎮壓外敵,國庫已經入不敷出,沒有多餘的糧餉來賑災。
乜遙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端起茶盞,將茶盞李的茶一飲而盡。那動作充滿力量,仿佛是一種泄恨的方式。
我說,我明白了,如果在那個時候要求大臣門捐款賑災,那等於逼他們走上絕路,他們一定會造反,而我卻沒有任何力量與之敵對,那個時候便風闕國內憂外患,岌岌可危,所以你們就演了那出戲給他們看,讓他們把相傅也拉下水,這樣就沒人上報災情,他們就可以不用捐款賑災。
對,那般大臣眼裏隻有自己的利益,他們不會管其他黎民百姓的生死,也就是利用他,們這個弱點,我們才能把戲演到今天。
我的心突然覺得好痛,我的王位是用我的子民的生命和鮮血換來的,我是踏著他們的累累屍骸登上王座的。
蒼無,你也不用自責,在那種內憂外患的情況下,隻能有這個解決方式。比起國破家亡,生靈塗炭,餓死了幾百個災民不算什麼,你應當以國家社稷為重。是乜遙的聲音,他的話好冰冷,沒有一絲人情味,仿佛哪餓死的幾百個災民的生民如草芥般卑賤。
我說,乜遙,你會占星。那你是否有占到這旱災會持續三年?
占到了,我還占到,三年之後,風闕國便會有十年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那你是否也占到邊疆外敵因發生霍亂而消停戰爭,自行退兵於千裏之外?
占到。我占到了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除了……
除了什麼?我問。
除了尋箬那丫頭,關於她的事,我隻能占到一些,而且是模糊的。
你占到了關於她什麼?我急切地問。
蒼無,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得多。乜遙說話的時候再次把目光投向尋箬,那目光依舊悲憫,依舊無奈。
我說,我感謝你們所為我做的,然而我身為一個君王,卻不能好好地保護我的子民,我心裏充滿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