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S市用了張假ID租了輛車後,程嘉瑋便開車載著依菲整日東搖西晃。
從來沒見過逃亡逃得跟程嘉瑋一樣悠閑逍遙的。一麵聲稱虧空了12億,一旦被逮回絕對死無葬身之地,一麵仍是遊山玩水過得好不愜意。
“現在錢雖然少一點,不過還是夠養你。”
這點依菲信——她趁程嘉瑋洗澡時看了他隨身攜帶的箱子,裝得滿滿都是英鎊和美元,就沒一張是港幣。死沉死沉的一箱,偏偏現在為他身份所累,弄得既不能存又不好用,一路消耗反倒泰半是由她付賬。
“軟飯王沒資格說這種話。”
“軟飯王?我?”程嘉瑋側臉過來睨她一眼。
依菲打平了副駕駛的椅子,正躺著補眠,見他問她,便鄭重其事地點頭。
程嘉瑋活了二十二年,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看待,倒是頗覺新奇,“有軟飯吃也很幸福啊!”
依菲被他雷得言語不能,恨恨爬去後車座。
“喂喂,不要小氣,到前麵睡嘛!”
“前後都一樣。”
“睡後麵刹車猛了會摔到。”
其實程嘉瑋開車很穩,方向盤就像他的左右手,從未急轉急刹過。但這一點依菲不敢說,以程嘉瑋的性格,她一說出口禍害立馬就該上身了,“我要是被摔著了,你就再沒有軟飯可吃了。”
程嘉瑋從後視鏡裏看依菲一眼,不說話了。
依菲心情大好,轉身睡覺。
其實換錢也沒有那麼難,他隻是想看她出錢——被養著的感覺很好,真的很好。
至於她現在幾乎隨口即來的[昵稱],愛叫就叫好了,也不是誰都能吃得了她的軟飯。
一覺醒來竟在船上,程嘉瑋坐在船頭一邊釣魚一邊烤魚,剔鱗剖魚居然很是嫻熟,一條小魚到他手裏,不過片刻已經被斬首去尾剔骨,切得其薄如紙,往烤架上一貼即熟。
依菲吃了兩片魚,忍不住誇他一句,“刀功很好啊!”
下一條魚再切了便被串成玫瑰,在火炭上略略一過,粉白嫩紅地遞給她。
依菲吃了三四朵[玫瑰],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程嘉瑋身邊的小桶已經空了。最後一枝便有點兒不好意思,
“你吃,你吃。”
程嘉瑋吃東西的動作一貫優雅得有點兒秀氣,吃掉那[朵]魚的樣子和表情卻十分狼狽又缺乏美感。幾乎沒有咀嚼,直接一入口就吞下去了。
依菲想起當初他迫她吃包子蘸醋的樣子,等程嘉瑋又釣上一條魚後拈了一片蘸了醬醋喂到他嘴邊,程嘉瑋看了她一眼,吞下那魚片的樣子讓依菲數十年難忘。
晚餐時依菲故意裝不舒服,硬是把那一頓給耽擱在了船上。
可程嘉瑋竟然麵不改色地做了一頓魚全席後吃完一碗飯還另加了一碗魚湯,這又令她十分不解——程嘉瑋的喜好與厭惡,好像從來都不在她所能理解的範疇。
船上就那麼一點大,兩個人睡的話難免挨擠。僥幸程嘉瑋雖然一向不甚君子,這晚卻十分安分。入了夜湖上涼風習習,蚊蟲繚繚,更有蛙聲成片。依菲睡不著,烙餅一樣翻來覆去,程嘉瑋被她擠到邊邊角,她卻還是越滾越近,他忍無可忍地伸手抱住她,“再亂動親你了。”
依菲一肘頂到他心口,卻被擋住了。程嘉瑋握著她的手肘輕輕撫 摩,“在船上做的感覺應該很不錯的。四下不受力,還有水波作助——”
依菲抽出手,奮力掙出身體,滾到另一邊去了。
安分了沒幾分鍾,又被蚊子叮得到處亂滾。
和她相比,程嘉瑋簡直安靜得像女神。
依菲想起以前在C國打印出來的那張照片,柯明琪高貴美豔不可逼視,小程嘉瑋清秀冷漠得好像天生就和一般人有種距離感。
後來又從程振輝手裏看了很多程嘉瑋的照片,從十四歲到現在,泰半都是宴會上拍的,端莊溫和,可她被人盯著,必須看一張喝一口催吐劑,那段日子過得生不如死。
可一旦做夢,在她夢裏來來去去的人,卻也還是他……每天能做的事隻有拚命想他的缺點,拚命忘記以求解脫,現在竟然又耽在了一起。
依菲歎口氣,揭開船艙的竹簾,摸索著到了船頭。
頭頂一輪圓月正盈盈相照,流光如雪,映得水麵微瀾波光碎碎,風傳千頃。
依菲抱著膝蓋正默默靜望,身後忽然傳出喚聲,“阿,阿——米,依菲,怎麼不睡覺?”
她知道他是想喊[阿月],那個破舊的,隻會用那種夢一樣的聲音聲聲呼喚[阿月,我愛你]的熊娃娃,她也早已見過了。程振輝不擔心她記起,隻是怕她不肯忘。
程嘉瑋看她不應,自己也出來了,猶豫一下,還是將手搭在依菲肩頭,
“睡不著怎麼也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