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1 / 3)

雲蔚又和路致遠麵對麵坐在了一家咖啡館裏,依然是路致遠先到的,這是他們的第三次見麵,也是第二次由雲蔚主動約的對方,路致遠答應得很痛快,還說他知道牡丹園有一家四壁擺了很多書架、書架上擺了很多書,但裏麵卻沒幾個人看書的咖啡館,他常去。雲蔚點好飲料,打量一下周圍,果然如路致遠之前的描述,便笑著說:“這很正常嘛,你來這兒也不是為了看書。”

“那就說說吧,你來這兒又是為了什麼?”

雲蔚很討厭路致遠的咄咄逼人,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架勢,但又覺得路致遠如此直接倒也讓自己省卻了不少麻煩,便開門見山地說:“隋星前兩天在電話裏和我聊,說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我就想來問問你,你到底是不是一個……壞人。”

“壞人一般都不承認自己是壞人,”路致遠想了想,“那我就隻好說我是壞人。”

“是不是壞人你說了不算,你隻需要據實回答我的問題,結論自然由我來下。”

路致遠盯了雲蔚一眼:“這話怎麼聽著像是搞法律的人說的?”

雲蔚心裏一驚,忙說:“我電視看多了好吧。我問你,隋星說你要和她們公司打官司,是嗎?”

“她怎麼知道的?官司還沒開始打呢,她憑什麼說是我?”

雲蔚一時間啞口無言,正發愁怎麼把話說圓,卻猛然意識到路致遠的話已然是不打自招,頓時抑製不住地笑了出來,她沒想到竟能如此順利地一擊中的。

路致遠也發覺自己失言了,隻好笑眯眯地看著雲蔚:“照這麼說,她和我的緣分倒比你和我更近,可從手機號來看不應該這樣吧,隻差一位的是咱們倆。”

“哎呀你別扯什麼手機號。她說你找了幾個冠馳的車主,要把他們集合在一塊訛詐冠馳,真的嗎?”

“除了‘訛詐’這個詞用得不準確,其他的我都同意,是不是訛詐得由法院說了算。”

“啊?!”雲蔚故作驚訝,又問,“你真要和她們公司打官司?可為什麼呢?你不會是她們公司的競爭對手吧?”

路致遠不以為然地說:“我對造車賣車這種生意沒興趣。”

“隋星說你特別財大氣粗,不像是個人行為,肯定是有組織的,她說你背後一定有冠馳公司的死對頭在給你撐腰。”

“你一個還在念書的學生,摻和這些幹什麼?又是因為好奇?”路致遠質疑道。

“不僅僅是因為好奇,還和我的專業有關,商業社會也是社會的一個組成部分嘛,我需要好好了解一下。另外,你和隋星都因為手機號碼與我產生了聯係,我不希望你們之間掐得你死我活的,想給你們說和說和。”

“你的麵子可真大。”路致遠揶揄一句,又問,“隋星為什麼認為我後麵有她們公司的競爭對手?”

“這很簡單嘛,搞這麼大陣仗一定要有強烈的動機,隻要看一下誰會在這場官司中獲利,誰就是背後的推手,冠馳倒黴最大的受益者肯定是它的競爭對手嘛,你是被他們當槍使的。”雲蔚眯起眼睛看著路致遠,“你這麼聰明的人,為什麼會甘願被人家當槍使呢?哦,是為了錢,忘了你是搞投資的了。”

“我今天運氣真是好得出奇,居然遇到一位喜歡講邏輯的女孩。”路致遠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你剛才這套推理,邏輯沒問題,但有一個前提錯了,你憑什麼斷定這場訴訟最大的受益者是別的汽車廠家?我倒覺得將是廣大的消費者乃至整個社會。”

雲蔚不屑地冷笑一聲:“我今天運氣更好,居然遇到一位喜歡講公益的投資家。”

場麵一下子變冷了,路致遠裝模作樣地東張西望,像是要招呼服務生過來,又像隻是在無聊地掃視咖啡館裏的其他顧客。雲蔚生怕剛才的話題就此斷掉,路致遠這次極為難得的配合,簡直可以稱得上順從,居然一直有問必答,竟令她生出些感激,也格外珍惜眼前的機會。她進一步試探道:“你真是為了消費者?你真認為冠馳的電動汽車對人有危害?你研究過電磁輻射了?”

路致遠立刻轉回頭,滿腹狐疑地盯著雲蔚:“這些都是隋星告訴你的?看來她對你真是講了不少。”

雲蔚又暗自一驚,發覺自己太冒進了,忙說:“我好奇嘛,就一直追問她,所以她才說了好多。”雲蔚想起什麼人講過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便又問:“你是不是很不看好電動汽車的前景?”

“恰恰相反,我相信新能源汽車一定會發展起來,逐漸替代現在的汽油車和柴油車。”

路致遠的宣稱完全出乎雲蔚意料:“為什麼?因為石油快用完了?”

“當然不是,有句話你沒聽說過麼?石器時代不是因為石頭用光了才結束的。就像並不是因為煤都挖完了石油天然氣才成為主要能源,將來石油沒等用光就會被新的東西替代。”

“我還以為你會替傳統的汽油車說話,看來你並不反對搞電動汽車嘛。”雲蔚若有所思。

路致遠微微一笑:“我是看不慣他們掛羊頭賣狗肉,為什麼不能像我一樣坦坦蕩蕩地賺錢?搞就搞嘛,還要扯上綠色環保當幌子。”

雲蔚驚愕地問:“難道新能源不環保嗎?”

“所謂的綠色低碳、所謂的新能源浪潮、所謂的革命,都不過是又一次大洗牌。發達國家之所以鼓吹綠色環保,是想製約新興國家的發展。而新興國家為什麼明知這一點卻也跟著嚷嚷?首先因為發達國家掌握了話語權也就占領了道德製高點,你反對低碳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另外新興國家也存著個幻想,既然是新能源新技術嘛,大家起點差不多,也許搞新東西自己還有機會領先一下。總而言之,綠色環保就是個牌坊,暗地裏是又一場生死較量,國家之間、地區之間、行業之間、利益集團之間、企業之間,那才叫你死我活。哪有什麼綠色,我看隻有紅色,都是血,有勝利者的,但更多是失敗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