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蔚根本沒把這段話往心裏去,她嘲諷道:“真長見識,路上剛聽你講了善和惡的關係,一坐下你又給我講了愛和恨,我發現你有N多的理論,而且都特別獨到,不過我沒興趣,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怎樣讓公司重新相信我、接納我,怎樣才能度過我職業生涯中的第一個危機。”
路致遠顯然要進一步展開他的論述,說道:“人與人之間如此,人與公司之間也是如此。你可能很愛你的公司,甚至想為它獻出一切,但隨著你對它的了解越全麵、越深入,可能猛然間你就像從夢裏醒過來——原來這家公司竟然是這樣!你對公司就會從愛變成恨,勢不兩立的恨。所以,是什麼導致的由愛轉恨?是了解。反過來,了解也可以使你由恨轉愛。”
“喂!你今天怎麼像個牧師?你到底想說什麼?”
見雲蔚不耐煩,路致遠便招呼說:“先吃點沙拉吧,不然待會兒肉太油膩,該吃不下了。”
吃完水果和蔬菜混拌的沙拉,幾位服務生便輪番上陣,每人都倒提著一串烤肉和一把刀,下麵用盤子托著,一片片當場切下來。路致遠看著長長的烤肉串忽發聯想,嘀咕道:“這個倒是真像我那天畫的食物鏈。”雲蔚當然不明就裏,問聲“什麼”,路致遠搖頭笑笑,不說了。
雲蔚又問:“你說我該怎麼辦?向公司表忠心?可我現在這麼慘就是表忠心表的。不再多管閑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老板又該懷疑我鬧情緒、消極怠工,更會懷疑我離心離德。唉,愁死我了……”
路致遠吃了塊烤牛舌,說:“咱們假設這麼一幕場景——你的老家是一個村子,這村子裏上有地主惡霸,中有地痞流氓,他們橫行霸道魚肉鄉裏,下麵是愚昧無知的老百姓,你呢不甘心一輩子受苦受難,那會有幾條路可以選?一條路是挺身而出跟他們針鋒相對,當然結果很可能是魚死了網還好好的,這叫不得好死;一條路是泯滅良心跟他們同流合汙,但不知道你能不能壞到底,萬一壞得不那麼徹底,你的內心就會痛苦扭曲,這叫生不如死。還有沒有別的選擇?有,就是第三條路一逃避,逃得越遠越好,遠走高飛,這叫死裏逃生。”
雲蔚困惑地睜大眼睛:“我怎麼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別這麼高深行不行?”
“冠馳就是這個村子,明白了嗎?你眼前就是三條路,選哪條?”這回是路致遠不耐煩了。
“冠馳?”雲蔚皺起眉頭想了半天才說,“我們公司沒有你說的那麼壞,侯董、段總他們才不是惡霸呢,老板們隻是對我有些誤解,我相信慢慢就會好的。”
“哦,這麼說你現在選的是第二條路,難怪生不如死。”路致遠頗有深意地看著雲蔚,“不過我覺得你正在往第一條路上走,但很快就會發現走不通,差點不得好死才改走第三條路,總算死裏逃生。”
“拜托!今天是聖誕夜哎。”雲蔚把刀叉一撂,“你真逗,一會兒像個牧師,一會兒又像個預言家,裝神弄鬼的。”
“算啦,不說了,天機不可泄漏。”路致遠開始悶頭吃肉。
雲蔚吃幾口又開始嘀咕:“冠馳真沒你說的那麼壞,他們就是對自己的利益想得多了些,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吧。我才不信你們是什麼替天行道的,完全是在利用裴霞、葉秀娟她們,你們才真是以行善的名義作惡!唉……再怎麼說,冠馳也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的人生夢想的起點……”
路致遠頭也不抬地問:“會開車嗎?”
“有本無車!怎麼啦?”
“車裏的音響擺弄過吧?你按CD鍵就是CD唱機,比方是六碟的那種,裏麵放著幾張你百聽不厭的碟,那些歌都刻到你的腦海裏了,一首歌剛結束你就能哼出下一首的前奏;旁邊呢,你按FM鍵就是調頻,電台裏什麼歌都放,有的俗不可耐有的難聽得要死,但偶爾也會有一兩首你從未聽過的好歌,讓你驚為天籟,更難得的是有時候會碰上一首你已經許多年都沒聽到的老歌,也許是你一直在尋找卻找不到,也許是你以為早已經忘掉了,但你一聽到它就會熱淚盈眶。設想一下你開車的時候會聽哪個?唱機還是調頻?”
“我明白你想說什麼,唱機呢沒有風險,因為是自己精挑細選的,但翻來覆去也就是那些歌;調頻呢你沒法控製,人家放什麼你聽什麼,最多隻能換台,雖然可能搞得你很煩很累,但也沒準讓你遇到驚喜,對吧?至於我嘛,嗯——估計我會在精力充沛的時候聽調頻,不停換來換去;累的時候呢就聽CD,什麼也不做也不想。”
路致遠笑了:“看來無論男女潛意識都是一樣,一有條件就會尋花問柳、朝秦暮楚,但又希望有個安全的港灣隨時可以回去停靠。”
雲蔚臉紅了,辯解道:“我說的是工作,既希望能不斷有挑戰和驚喜,也希望能有安全感。”
“生活也是如此,其實不止是工作和生活,人生在世所有的問題、所有的困惑都是如此,無外乎是選擇CD還是Radio。”
雲蔚忽然想起什麼,問道:“難怪你經常換酒店,就像不斷換台,也是巴不得有什麼驚喜吧?”
“哦,那倒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狡兔三窟?想想也是,你生性那麼多疑。”雲蔚停頓片刻忽然冒出一句,“你有太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