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所以我們的處境很艱難,”侯承祿深有感觸地說,“我們砸鍋賣鐵把全部家底都押上去了,如果有個閃失就是血本無歸,而人家充其量隻是少了一·根手指頭。”
梅姓記者聽得很投入,問道:“照你這麼說,後來者也罷、創新者也罷,就一點都沒有機會了嗎?”
“倒也未必,”路致遠微微一笑,“後來者雖然看起來前途渺茫,但畢竟有比較寬鬆的生存空間,尤其是當你還沒被人關注的時候,行業老大都隻盯著對它最具威脅的那幾家,所以從排名一百升到排名第二可能反而比從第二升到第一還要容易,老二是最不好當的。”
“我聽出來了,”侯承祿眯縫著眼睛說,“你是在說我們冠馳要當中國第一、世界第一這話說得太早了,過早引起了那幾個巨頭的關注,被人家盯上了,所以日子不好過?”
“沒錯,而且過於高調地宣揚你們的電動汽車戰略。”
“但一個人總應該有夢想,一個企業更應該有夢想,我們冠馳的夢想遠大一些有什麼錯?”
“夢想沒有錯,但夢想應該是埋藏在心裏的,不一定非要把夢想嚷嚷得盡人皆知吧?”路致遠的麵孔變得冷峻起來,“我總懷疑,那些天天拿夢想說事的都沒安好心,都是想讓別人為他的夢想去賣命。你說過夢想無價,我非常同意,既然每個人的夢想都是無價的,那也就分不出高低貴賤而是一律平等,憑什麼犧牲掉某些人的夢想來實現你的夢想?既然夢想無價,那讓一個人的夢想破滅又應該怎樣賠償?”
“哪個人?”侯承祿問道,“你是說那幾個車主?所以你們就開了個天價索賠?”
“很多人,其中有一個以前是你的員工,她曾經給你寫過一封郵件,就是和你探討有關夢想的話題。”
侯承祿搖頭:“我哪有工夫每封郵件都看,別人該處理就處理了。”
“是啊,我也是這麼對她說的,但我還對她說,天底下誰也沒有資格、沒有借口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而毀掉他人的夢想,如果有誰這麼做,不管他的夢想聽上去多麼崇高,這個人和他的夢想都一樣醜惡!”
梅姓記者又說:“扯遠了扯遠了,侯董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要是中國的企業家都像侯董這樣,咱們國家就更有希望了。”
路致遠笑道:“侯董請別誤會,我可從來不認為你是什麼壞人,相反你有很多地方令我非常欽佩,比方你很節儉,出差一直坐經濟艙,但對公益、對員工卻從不吝嗇,汶川地震捐那麼多……”
“冠馳捐了五百萬,侯董本人又捐了五十萬,可都不是詐捐啊,我做過核實的,都是準時全額到賬。”梅姓記者補充道。
“我聽說有員工生了重病你掏自己的錢給他治,說明你不貪圖錢財,這點就很可貴,但你貪圖一樣東西——成就感。侯董,說句不敬的話,你的使命感可能讓你走火入魔了。”
侯承祿冷冷地說:“多一點使命感,恐怕要比你這種唯利是圖的人好一些吧?”
“侯董,有句話你一定同意——錢是賺不完的。我覺得同樣道理,也不是所有的使命都要在你手裏完成,”路致遠望著侯承祿,“給後麵的人留一些吧,不僅給子孫留下綠水青山,也留給他們一些使命,至於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做到世界第一,順其自然吧。”
侯承祿竟不自覺地點點頭,歎息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馬上回過神來,對路致遠問道:“你在這家公司是什麼身份?是老板之一呢還是高管?”
路致遠笑著反問:“老板怎樣?高管又怎樣?”
“如果是老板,我們就看看有沒有機會合作;如果是高管,那我們就看看有沒有緣分共事,你明白我意思吧?”侯承祿觀察著路致遠的反應,隨即有些遺憾地說,“可惜啊,偏偏是對手而不能聯手……”
路致遠感覺到侯承祿有點惺惺相惜的意味,但沒打算予以回應,而是趁勢說:“其實和解就是一種聯手,你覺得呢?”
侯承祿麵無表情地盯著路致遠,然後指了指梅姓記者和老夏:“能不能請他們二位暫時回避一下,我倆單獨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