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1 / 2)

路致遠的手機一直就再也沒能打通過。雲蔚記得路致遠在機場時的囑咐,她不敢輕易打電話或發短信,有幾次實在忍不住就找個公用電話撥一下試試,他的手機始終處於關機狀態,她想會不會是因為時差,就熬到後半夜跑到街上的電話亭用IC卡撥打,仍然是沒有開機。雲蔚往路致遠的CTP公司郵箱發郵件,既沒有答複也沒被退回。一想到自己和路致遠之間的一切都僅僅維係於一個手機號和一個郵箱號,雲蔚就覺得淒涼和無望;再想到她和他就像空中的兩個風箏,隨時可能再也找不到對方,她又感到說不出的恐懼。起初一段時間雲蔚還相信路致遠的銷聲匿跡是由於身處離婚過程之中的緣故,都說離婚就像打仗,為避免敵方發現蛛絲馬跡而使戰事橫生枝節,暫時搞一陣無線電靜默也可以理解;但後來雲蔚就越來越懷疑路致遠也許再也不會出現,因為她想起路致遠曾經說過男女之間一旦分開就最好都不要回去找對方,她懷疑自己在機場說的話莫非被路致遠誤以為兩人已經分手,她一遍遍回想自己使用的字眼以及當時的語氣和表情,應該不是分手的意思吧,可誰知道路致遠會怎麼理解,想到最後她不再想了,因為再想下去她簡直就要瘋掉。

雲蔚給大副打過電話,大副挺熱情地噓寒問暖,雲蔚問他頭兒怎麼樣,他說頭兒前一段在美國和管理層開會,最近應該在休假,雲蔚問你能聯係到他嗎,大副說人家在休假呢我幹嗎打擾人家,雲蔚就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她想難道自己竟又成了一件待人領取的行李,這麼一想她就深恨路致遠,也更恨她自己。

在維權服務中心幹得越久,雲蔚就越能體會一句老話——可憐人必有可恨處,有個前來求助的男人竟然開始騷擾她,每天晚上給她打電話說是要談心,雲蔚不勝其擾便把值班電話的線拔了,那人就打她手機,短信更是通宵不斷。她向同事訴苦,同事說那你幹脆把手機停了、換個新號。雲蔚說那有什麼用,白天他隨時可以來,我還得接待,我現在怕的是他夜裏找上門。嘴上雖這麼說,但雲蔚心裏並不擔心,她料定那人絕非有膽子鋌而走險的主兒,否則也不會到尋求法律援助的境地。雲蔚之所以不願意停機換號是因為路致遠,這個手機號是她和他的緣起,也是她的寄托,她合不得換掉。雲蔚總幻想著路致遠隨時可能打個電話給她,幻想著哪一天路致遠忽然出現在她麵前,她相信隻要自己的手機開著,路致遠就可以跟蹤定位找到她。為了這個念想,雲蔚的手機無論白天黑夜從來不關,她還得了個強迫症的毛病,隻要醒著便時不時查看手機,可惜接到的大多是騷擾電話和垃圾短信。

又過了一段時間雲蔚從網上看到一些消息,說冠馳公司在美國惹到的一樁專利糾紛已經達成和解,不會再對冠馳的業務有任何影響。她給隋星打電話,隋星說應該是和解了,因為老大們的臉色比以前好了不少,又有人樣了,她問隋星冠馳賠了對方多少錢,隋星說這我哪兒知道,我隻聽說今年誰也別指望拿獎金了。她硬著頭皮想從溫連容那裏打聽些確實的消息,溫連容一聽是她的聲音竟把電話掛了,雲蔚不僅沒生氣反而下意識地鬆了口氣。她還問過小白,小白說他已經跳槽了,在華汽呢,雲蔚問小白聽說什麼消息沒有,小白說肯定是和解了,冠馳也肯定賠了一大筆錢,至於是多少錢恐怕隻有那幾個“總”知道,雲蔚說冠馳是上市公司,一定會披露的吧,季報財務數據裏應該會有體現,小白說你操那個閑心幹嗎?雲蔚一想也是。

很快,冠馳就大張旗鼓地對外宣布那起鬧得沸沸揚揚的在美國起訴冠馳汽車電磁汙染傷害的案子已經了結,以對方黯然撤訴而告終,鐵一般的事實再次證明了冠馳汽車的質量是無懈可擊的,冠馳公司的信譽是經得起考驗的,冠馳公司全體同仁將以此次事件激勵自己,造出世界上最好的汽車。冠馳同時還透露,為了不再給境外投機者做空冠馳的機會,公司已經決定毅然地、決然地、憤然地回歸國內證券市場,將擇機在A股上市。

冠馳這麼轟轟烈烈地一造勢,雲蔚就明白她可以行動了。雲蔚一直和葉秀娟有聯係,葉秀娟的女兒已經從兒童醫院出院了,兩次手術都挺成功,李主任說等孩子長到四五歲的時候再看情況決定是否還需要再做一次手術。葉秀娟很有信心地說:“我們寶寶一定行的。”這話已經成為她的口頭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