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她狠瞪他一眼,真的得了便宜還賣乖。看他還能說笑,抵是無事。她退身回自己早先坐的角落,抓起一塊山楂糕,狠狠放進嘴裏,仿佛咬他的肉一樣,用力咀嚼,以泄憤。
他的反應是將頭埋進錦墊中,悶聲竊笑。大約是笑得太過,岔了氣,最後竟咳嗽起來。
末了,她隻是伸出手,輕輕拍撫他的後背,替他順氣,也把糕點渣一並抹在他衣服上,算是報複。
不知是對自己心底聲音的解釋,還是隻是私心的想順應自己的心,真的很擔心黃颯,嘴角一揚,冷笑一番,推開黃颯,擔憂的眼裏沒有了溫度,有的隻是釋然的冰冷“起來吧,你還是得活下去的。”
———==
已經不能再想下去了,依漣對亞彌客套了幾句,然後說了告辭。臨別的時候,她說這個天欏江山是亞彌的,也是天下子民,請亞彌好好保重,稍有損傷,最心疼的可是他。
“原本不該這麼就放過你的。”亞彌看著她的背影,幽幽地說。
————
移步入府,就看見了坐在琴案後的邵岩。身上是一件淺藍色長袍。不管什麼顏色,穿在他身上都好像很合適。紅色能彰顯他的尊貴,淺藍色很適合陪襯他的優雅。呃,其實什麼衣服穿在他身上,好像都賞心悅目,從來搶不去他本人的風采,尋常穿的便服,好比今天的這件棉布袍子,明明極為普通,隻因為是穿在他身上,立時就好像變得不一般了。
他又把頭發放下來了,烏黑的長發一瀉而下。
很奇怪的,尋常青年男子披頭散發,總免不了要帶幾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這樣反而清雅以極,全無半分散漫,直讓人覺得天底下的英俊男子合該都似他這般披散頭發,才稱得上是美男子。,他十次裏麵也有七八次是把頭發放下來的,看來是真的不喜歡束發。
他必是知道她回來了,卻依然清清靜靜不動如山,心神全貫注於琴意之中,琴音凝練如初。
依漣屏退內侍,輕輕地走到他身邊坐下,默默聽他奏完。
一曲終了,隻覺耳邊還有琴音纏綿不絕,便如同早晨那百花之精釀的美酒,讓她沉醉其中醒不過來。
直到邵岩伸手把她抱進懷裏,她才如夢初醒。
今天他沒有像往常一樣,一見她回來就抱進懷裏……,隻是讓她把頭靠在自己肩上,也沒有別的動作,就這樣抱著她。歇息了一會,感到餓了,就吩咐下人準備吃食。
花廳已是燈火熠熠,小紅站在桌旁,看見兩人來到,忙吩咐下人開飯。一桌子熱氣騰騰的佳肴,隻聞香,也勾起了幾分食欲。
“邵岩在想什麼?”繞著廊道,已經走到了房門口,依漣偏首看著邵岩。
邵岩輕撫她的臉頰,呢喃道:“你。”推門而進,點起蠟燭,室內瞬時明亮,綿緞羅紗的帳幔,流蘇飄搖的琉璃宮燈,紅木雕製的梳妝台。
她這一笑真如撥雲見月,說不盡的風流雅致,邵岩啞然,默然地看著她隨意自如之。
隻是想起某起某個人而已,他走到窗前,想起下午那一幕。
王府再不是昔日模樣。邵岩折斷了錦蘭枝,覺得心口抑鬱難舒。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開始漸漸平靜下來,橫空有鳥翅撲騰的影,涼夜裏掠過庭院,直直往王府東庭飛去。
邵岩警覺的站起,朝東庭走去。
他認出這是密探采煉的信鴿,采煉與他已經失去聯係好一段時日了,現在終於有了音信,會是什麼消息?
信鴿在石板上踏來踏去,邵岩輕輕將它擒住,取下它爪上的信繭之後再將信鴿脫手放開。
邵岩拆開信繭並細細讀下去。一張小小的薄紙,上麵/寫著:公主出行,遇見持花人,隻奈何是王孫。
邵岩竟覺得一陣他猛然搖搖頭,再看那張紙,仍是這段字,邵岩不禁怨恨起黑荷來,是發生了怎樣緊急的情況,你該詳加說明才是啊!可是不多一會兒,他終於冷靜下來。這封信,不能代表什麼的,依漣總是自己的。國無君,臣無主。亞彌就算離開京城,也得回去,一個皇城,整個天欏,他放不下。
邵岩手心是汗,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小心收好信繭,邵岩將它放在心口上。邵岩一隻手習慣性的向腰間靠了靠,他的劍仍在。輕籲了口氣,邵岩走出王府。隻是這個時候,似乎說什麼都枉然,每個人臉上隻是靜默與肅穆。
邵岩穿過他們,幹淨利落的躍上馬,他手裏拿著一瓶一杯,瓶微斜,酒入杯,一線清瑩,碎玉濺,散珠飛,飲酒,飲酒,飲酒壯士當威。邵岩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冷酒入喉,如火灼腹。
邵岩默然無語地靠著椅背,閉眼養神,隔絕了一切外界幹擾,話字字句句砸在他心間,時時回蕩。
此之深,隱晦之深,讓邵岩打從心底佩服不已。……
“還坐著幹嗎呢?”轉過神來,卻是吃完飯了,依漣不知去哪了。書房門被推開,灼熱的光線隨之而入,邵岩睜開眼,在光暈中,看到依漣走了進來,清脆的聲音帶給他一絲平靜。他揚起眉,還沒張口,看到依漣踏進房中,帶著嫣然雅致的笑容,慢步踱到窗前,推開窗,冷冽的空氣撲麵而至,精神徒地一振。邵岩心中怦然一動,話到喉中,沒有出聲。
入夜以後,可是,好冷,根本睡不著。明明已經擺了火盆,卻還是冷,他怎麼還不來?好一會兒,才聽見拉門的聲音,依漣本來想起身更衣,突然又想,算了,自己什麼狼狽樣子他沒有見過,這種時候又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