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終於沒了來時留下的行行腳印,連同車子攆出的兩條耕痕一起,逐漸將青筠的車隊留在了風中,好象預示了這條路的盡頭侯著無痕的蒼茫與絕望。www.luoqiu.net
落秋中文青筠坐在車矯裏,外麵的一陣顛簸終是拉回了她的思緒。似乎又想到水國的出嫁車隊,攆過一坡又一坡黃土,茫茫然回蕩著肝腸寸斷……
寧都,雲沛都城。
一望無際的綠樹紅英與莊嚴華麗的高大建築錯蔓延,規劃整齊的街麵兩邊排列著大大小小的店鋪與酒家。這裏的水酒甜美豐潤,這裏的糧食幽香可口。抬頭可望見平靜的白雲與藍天?
在此之前,青筠從未見過如此美景,幾乎就要被這生機盎然的世界傾倒!
“恩!到了!”青筠笑著走到前麵,眉目間的情緒不免有些複雜,為何如此不同?這裏的生活竟是如此和平安穩,這裏的宮殿竟是如此雄偉壯闊,在水國,這根本是一個萬世也休不來的夢境!雖然名字取水字,但是國內卻十分地缺水,神巫企來了這個名字,卻還是得不到上天的恩寵。
“這就是第一政權大國的實力嗎?擁有最多的綠洲和人民,建有完整的軍隊和宮廷!走吧!我就去會上一會,履行最初的使命。”
進得京城來,前麵隱約傳來侍衛揚鞭開道的聲音,路邊一定又有眾人圍觀,爭睹郡主的風華。明知道不可能看見她半根手指,卻依然爭先恐後,隻為看到一眼車攆的影子,聞到一縷薰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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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殿中,靜靜的坐著一個人。殿外夜已深沉,殿內卻燭火通明。這是新沂送來的貢蠟,每一根都有碗口粗,半人高,無煙無淚。到麵前站定,因為得了她剛才使的眼色,知道該配合她。
說他少年成名天縱之才,青筠不知道他是不是當真天縱之才,隻知道,要革新天欏的吏製,需要的不僅僅是智慧,還要有十足的勇氣。別人或許不知道,對於天欏,不可能不清楚。七年前,先皇辭世之時,若是沒有這位燕王殿下,天欏早該分崩離析了。想當日,所以,豈止是佳林,西邊北邊那幾國,誰不是磨刀霍霍,單等天欏自生內亂?攝政王邵岩?有他在一日,對於天欏,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可惜,所有人似乎都忘了,這位燕王殿下,除了是天欏的攝政王,還是元慶帝的太子太傅。
隻是,聰明睿智如他,為何要當真與天欏的士族為難呢?他隻是一個番王,做攝政王之時,大權在握,自然不懼。可無論如何,但,說他當真是想謀權篡位,實在是更令人不解。想篡位,這皇位之爭,最看緊的無非就是兵權。送亞彌王上戰場,豈非把兵權拱手讓人?想讓一個人。一進殿門就可以看見端坐在主座上身著玄色朝服的身影,那……就是名滿天下的燕王邵岩了嗎?
這個人,是俊美的吧,可是,見了他,雖然還隔得很遠,青筠已經感到他渾身不怒而威的森嚴氣勢,即使漸漸走近,對於他英俊的容貌,也無心去看,他,實在是跟亞彌國主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雖然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甚至從他們一進來臉上一直帶著微笑。可是,看在青筠眼裏,隻覺得……冷。
不隻是青筠一人感到異樣,他還查覺到,隨亞彌王一起進到乾寧殿裏的幾位內侍也被邵岩的氣勢所迫,連呼吸都不自在了。
這種情形對青筠而言,實在是太熟悉了。在佳林,父汗身邊的人,也是如此戰戰兢兢,屏息靜氣。
傾聽內侍們的反應,青筠心中一動,已然了悟,這座赤宮的主人,是亞彌王。
看燕王殿下站起身來,對亞彌王行禮。原來是真的,這位殿下有先皇禦賜不必對亞彌王跪拜的特權
整個乾寧殿霎時靜下來,靜得可以清楚地聽到他身後的內侍們身上,因為顫抖而發出衣袂摩擦之聲。
“各位公公也先起來吧,你們可以退下了。”
得了這句話,內侍們霎時間走得幹幹淨淨,隻剩下亞彌王和他兩個人麵對燕王殿下。本來就靜謐的乾寧殿,更顯得空寂。
很奇怪,雖然這位燕王殿下氣勢迫人,卻……感覺不到有敵意。仔細想從他的神情中察覺蛛絲馬跡,他隻是麵帶微笑,一派淡然。這位殿下,不單行事莫測高深,連神情舉止也一般無懈可擊。
既然感覺不到敵意,又看不出他是什麼心思,青筠也就釋然了。www.luoqiu.net
落秋中文其實,青筠也算不得是好奇之人。或者說,他本來就倦惰疏懶。若是不倦惰疏懶,在佳林之時如何能對皇位之爭置身事外?又如何安安靜靜的每日飲酒彈琴?
所以,眼前之人就算真是深不可測,於他,既然沒有多大關係,也就看得淡了。是真的要謀權篡位也好,又或是另有圖謀,他不過是戰敗之國來的一個小小人質,是來和親的,定要探察清楚。更何況,不管是什麼想法,隻要付諸實施,必然有跡可尋。與其在此察言觀色,不如留心他將來的舉動。
接下來是一般官麵寒暄,從始至終,亞彌王都坐在燕王身邊不發一言。看這兩個人坐在一起,青筠更覺得他們真是很不一樣。所謂的寒暄,左右也不過那幾句,轉眼便應對完了。青筠準備告辭獨自離去。看得出來,亞彌王似乎有話要對燕王說。
然而,他告別的話還沒出口,一直安靜不說話的亞彌王先開了口,
“殿下,青筠郡主初到尚京,一路車馬勞頓,今天就到這裏吧,朕送他回月隱宮。”
“既如此,臣就不耽誤陛下和殿下了。”
神情依然是一般的溫和有禮,微微含笑。蘭湯池裏,水霧氤氳,白芷睡蓮的花瓣漂浮其間,幽香襲人,泡在這池水中,簡直不想起來。她慵然倚著溫潤的石壁,仰首半張了口,等他喂來的葡萄亞彌溫柔含笑,寵溺的剝好葡萄,一粒粒喂到她口中。
先帝登基後,將此處賜給了青辰的母親,寵冠後宮的謝貴妃。謝貴妃生**靜,身子又多病,一向不慣在宮中居住。那年因了先皇的默許,便搬到這裏來休養,多日不曾回宮問安,終於觸怒了姑姑,引出一場軒然大波。她依然清晰得記得,那個眉目如煙的美麗女子……可憐她鬱鬱回到宮中,不出半年就病逝了。
從此後,斜風細雨的芷苑,那些娉婷豆蔻、青衫翩翩的歲月,就此漸行漸遠。
心口一絲微微的疼,牽動渺渺前事,恍然已如隔世。
“公主。”小紅輕細的聲音,將她自恍惚中喚醒。
立在修整一新的玉階上,她仰頭凝望,蟠龍匾上金漆鮮亮的“燕王府”三字堂皇奪目。
她側首,朝隨在身後的諸位命婦淡淡一笑,“耗費了這許多心思,今日特意邀了諸位一同過來賞園,也看看今朝名匠營造的手筆,比之當年如何。”
昔日熟悉的景致,一幕幕映入眼簾,每經過一處,就似時光倒回了一分。
青辰,這裏曾是你母親住過的地方,如今重回故園,也算是僅能給你的一分安慰了。
她默然垂首,一時間心中黯然,卻聽身後隱隱有清脆笑語,回身看去,隻見隨行在後頭的女眷中,一片紅袖綠鬢,幾名妙齡活潑的女孩兒自顧嘻笑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