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念想中的春天(1 / 2)

年少時,我最喜歡的季節是秋天。

我喜歡金黃的葉子鋪滿林蔭小道,也喜歡火紅的楓葉將層林盡染;我喜歡初秋的天高雲淡,亦歡喜深秋的蕭瑟飄零。傷春悲秋的年紀裏,我是絲毫不喜歡春天的。讀書時,春天在我的記憶裏就是每年的某些時刻,早晨上學經過二中操場,馬路對麵一戶人家眼見著頭天還沒見著有任何開花痕跡的那株孤零零的小桃樹,次日一早經過保管就突兀出來粉嫩的花骨朵,那個場景20年了一直沒忘。春天在課本裏頭從來都是“鳥語花香”、“鶯歌燕舞”、“楊柳依依”,而我當年生活的周圍沒有楊柳、沒有池塘,隻有走了6年的讀書路旁可以依稀見到一些村景。記得去一中上學必經一條巷子、兩條街道,再就是廣福橋(當地人叫寡婦橋)、幾丘菜田後來也被城裏人征地建了高低不齊的民房、還有叫“岩腳”的看守所、法院、一中的斜坡和那條西流的漵水。我也素不喜文人筆下的春雨霏霏,想想出門多不方便,下雨天穿的褲管後麵保證濺上星星點點的泥,洗起來格外要仔細,唉,我大概自小缺乏詩意吧?

陽春固然好,誰都可以隨手一抓一大把描述陽春的句子,可這樣的春總是太短暫,我自小期望著什麼都長長久久,對於短暫易逝的東西總是莫名地害怕;早春乍暖還寒,《早春二月》裏的場景總讓我想起了那些悲愴的大革命時期往事,想起上官雲珠扮演的那個苦命女子、想起她因病早逝的兒子,想起同情她的肖澗秋,想起江南小鎮上的閑言碎語;“春暮淒淒似殘秋”是歌詞,尚是兒時聽謝莉斯、王潔實在《鵲橋仙》裏唱過,某一年也真真切切感覺過。唉,春天在我心裏,竟曾是多年裏最不愛的一個季節。

2005年暮春,我去南京短訓,南京是個山環水抱的六朝古都、曆史文化名城。玄武湖、紫金山、秦淮河都如詩如畫,街頭巷尾隨處可及的綠不知不覺喚醒了我對春天的點點感覺。次年春天我又有幸去那個古城培訓一個月,終於見識了白如雪的櫻花,領略了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學校就在紫金山下,某日專門從學校一路尋去,經市民指點就直接上山,爬得千辛萬苦到達的是頭陀嶺,可那隻是紫金山的主峰之一,離我們幻想免費去的中山陵還有不遠的距離,那時我才感覺到紫金山的遼闊連綿,不想原路返回,又找不到別的下山口,隻好坐纜車半個多小時一路觀光下到地堡城站,左拐右拐走出紫金山,橫過一條馬路,問詢著上了明城垣的台城段。右邊麵對的是波光粼粼的玄武湖,心裏頓時開闊許多。信步走在古城牆上,讓我遙念起十多年前走過的西安城牆。我總是在不斷地遙念,難道今後的日子總在不斷地念想中過活了麼?

但我明白,南京就這樣點點浸入我夢裏,春天也就如此慢慢蟄居我心頭了。

因為江南,愛上春天,因為春天,愛上了江南。那年暮春江南行沒讓西湖成為我魂裏夢裏的牽念,倒讓無錫三國城裏不經意與那一池睡蓮的初見,成了我近4年來時時刻刻的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