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初夏(1 / 1)

海妹前日信息與我,她昨日回漵。我答應今日下午趕去與她見麵。可明明得趕早,我卻還在網上遊蕩。說了不再熬夜的,也隻是句空話,看來壞習慣要改,難。

她講約了Z兄,不曉得約了泉子沒?泉子已改行,調市裏另外一個部門。當年,我們是單位裏的四兄妹,泉子最小,八零後,我老二。當年,唉,我怎麼就不太記得當年了。

當年我們是最鐵的哥們,即便疏於聯絡,倘若重聚,估計還能你一拳我一腿地橫掃對方吧?泉子早說過,老姐,等海妹子回來,我們四姊妹聚聚。我說好。記得,有一年冬天,在值班室,大家圍坐烤炭火,不曉得是Z說了句什麼話讓我惱羞成怒,我一拳過去砸到他的一條腿上,他“哎喲”一聲,恨恨地望我一眼,你這家夥,心真狠!我這才想起,他那條腿傷過,我是知情者。但疤不是長在我身上,我便早早忘了。

海妹名字裏帶了個“海”,果然就跟上海有緣,前幾年調去上海。我跟Z是他們夫妻共同的媒人。

這些年不時有舊友自外地歸,聚會時明顯感到他們的思鄉情,而我這個離家鄉很近的女子,卻日日盼著逃離。

可是我實在喜歡那樣的午後,從深綠間瀉落下來的陽光,點點滴滴地砸在我手頭那本翻開著的薄薄的詩集上。一隻貓蜷在我腳邊瞌睡。幾隻蝴蝶在花壇裏的鑽石玫瑰上瘋玩。而我,不經意又讀到一些讓自己落淚的句子,我怕自己眼淚落下來滴濕詩頁,就抬頭望天,看是否有流雲飄過。

其實,我如今住的院子沒有石凳子,甚至沒有可以容下一張藤椅的庭院,更沒有遮蔭處和鑽石玫瑰。我住的院子,隻栽著兩棵幾年都不曾飄過香的桂花樹,花壇裏遍布著一到初夏就會沁人心脾的梔子花。

等到梔子花開的時候,日頭該不會這麼溫柔了吧?

那日在太平溪邊遇幾行燕子在水麵上低吟淺唱,我竟傻乎乎地問,這是什麼鳥。眾人皆笑:燕子啊,都認不得?燕子,小時是認得的,何以過了這麼多年,我竟然一時半會隻想到這是鳥,至於什麼鳥,沒反應過來。

垂柳依舊綠。溪水尚潺潺。有柔風,有細雨,有久違的燕子和過溪的石墩……我在別處看過的風景,如今就紮根在我家不遠處,我竟渾然不覺。

渾然不覺中,我漸漸老去。把照片放很大很大,眼角的皺紋開始很深很深……我總想起秋夜裏的湘江,想起一橋和二橋之間的距離,想起沙灘上的鵝卵石,和遠處江麵的汽笛聲。

我在太平溪邊想念湘江,甚至也想念某個不再回來的春日裏,在不時吹起我長發的江風中,近距離觸到的長江。

而今夜,我可不可以,在西流的漵水旁,與海妹他們把酒盡歡了呢。

2009月5月25日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