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旅行,卻不喜歡跟團,隻因受不了導遊給我們掐時間。走馬觀花、目不暇接於我而言是更深的折磨。昨日跑到文友博客裏看瑤山遊記,那次采風我也參與了,我跟他及另外兩個文友自始至終一起爬山,他筆下描繪出許多美景,而我,當時隻顧著趕路,隻顧著不斷地打聽山頂還有多遠,對他描繪的景致幾乎視而不見。
心境不一樣,流淌出來的文字就完全兩碼事。對瑤山,我似乎沒什麼好寫的。不過就是那樣的峽穀、幹涸的河床、瑤寨、還有怎麼也爬不完的高登山。唯一入我眼的就是那些花兒,寫出的作業也就是兩篇關於山花的隨筆。那時,腸胃出了毛病,身子整個輕飄飄的,我堅持爬山,其實隻是為了去看傳說中的那座山頂石廟,我從不敢褻瀆神靈。這讓我想起了前年盛夏去西晃山,走了6個小時山路才終於登上海拔1504米的金頂,到了金頂,除了一小塊開闊的草地外,什麼也沒看到,隻有勝利會師的喜悅。那時我心裏替那些放棄了上金頂的文友們遺憾,後來想想,他們不上來未嚐不好,一切不曾親眼所見的真相,倒留予了無窮的遐想。之後是下山,上山容易下山難,整整3個小時在路上。瓢潑大雨總是不期而至,大家身上的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頭發跟衣裳幹了又濕,濕了又幹,即便路旁不時有野百合在風中搖曳示意,我們再也沒心思欣賞,那時大夥的念頭想必都是趕路、趕路,趕在天黑前到達目的地。
穿越西晃山整整花了9個小時,那是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艱辛、無望、跌跌撞撞、絕處逢生。
人在困處,心裏滿腹的隻是焦慮不安,再美的風景自是無暇顧及,更莫講有閑情逸致去奢談風花雪月了。
所以,我喜歡的旅行絕不是苦旅。人生中所遇的苦已經夠多,我不要、也絕不花錢去繼續尋求痛和難的刺激。
因此,現在想來,所有的旅行裏,我最不愛的是爬山。
9年前我第一次去張家界,在那個有無數白鴿的廣場,我打量著不遠處那幅“水墨畫”,青山如黛,空氣清新,我心裏在想,這張家界果然是人間仙境。次日一行人去爬黃石寨,羊腸小道上,偶有坐轎子的遊客、提著小籃買黃瓜的小販。草是尋常的草,山上是常見的樹,繞來繞去便沒了興致,隻在半山腰被當地村民拉著照了張著少數民族服飾的相片。之後繼續趕路,好不容易走到山頂,望見幾棟房子,好像還進去喝了杯什麼茶,就回轉了。心想千辛萬苦爬上來就為看這玩意?心情頓時糟透。
即便是張家界這樣的名山,奇峰異石亦隻可遠觀的,最好在煙霧繚繞間遙悟大自然的美。真正走進山裏,跟別處的山,沒有什麼大不同。
這就是之後再去任何山裏旅行,我都提不起興致的主要緣故。
許多的東西,隻可遙望,隻可向往,而絕不要走進,甚至走近。
相對來說,我喜歡走近江南。我喜歡水鄉,喜歡園林式的庭院,喜歡青石板路,喜歡數不盡的石拱橋,喜歡自石拱橋下穿越、輕搖慢行的櫓船,喜歡夕陽西下、水草深深,所有人臉上都塗上了金色的光芒。更喜歡江南千姿百態的桃花、千畝垛田的菜花,還有我在家鄉不可能遇見的千層麥浪。我喜歡江南,或者就是因著她的柔美、恬淡、慵懶與隨意,一覽無遺的平坦。人生已經夠壓抑了,為什麼不讓我輕鬆自如做一個入世的俗人呢?
有時去樓下美容院做精油推拿,隻穿個一次性小褲衩趴在美容床上,任由美容師嫻熟地在腰、背、肩頸上反複地推拿按摩,我承認,那時的我是渴望時間停止不前的,舒服感讓我頓覺倘若在舊社會,我絕不敢確定自己是一個為革命拋頭顱灑熱血的有誌青年。我有時真的會貪念,貪念俗世中那點點哪怕是旁人眼裏淺薄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