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可以趴在美容床上看妙晴的《呼醉軒小輯》,看她寫《人間四月天》,看她寫《親愛的羅伯特,史上最倒黴的男詩人》,一邊是和風細雨的按摩,一邊是不時有佳句令我心有戚戚的感動。
在塵世裏,我們往往聽從的不是自己的心。
在浮塵中,有誰可以始終運籌帷幄地掌控自己的生與死、愛與恨呢?
那些不被料到的相遇和分離、那些你永遠猜測不到的暗箭與中傷,已經讓你心力交瘁。
所以,我喜歡旅行。隻有大自然,它始終寬容地接納每一個旅行者,不管你有錢沒錢、不管你高貴或庸俗。
迄今為止,我最難忘的是在雲端看雲海。去年初秋自西雙版納飛回昆明,坐在靠窗位,見著了我所遇的最美麗的雲海。我一直不停地拍,不停地拍,真有跳出飛機撲向雲海之念。飛機穿行在雲海裏,宛如行走在冰天雪地的南極,這裏一處那裏一堆的小“雪山”,偶然還有淺淺的藍色的“海”,而上方是一片藍天。雲可以隨意堆砌出各種純美的景象,這讓我在以後的日子裏平添了許多念想--偶然在晴空下走著,就會下意識地抬頭望天,看看那高遠稀疏的流雲,回想著自己也曾近距離欣賞過的雲海。
“從雲端到路上,從糾纏到離散,有緣太短暫,比無緣還慘”,這是許茹芸的《日光機場》,初聽此歌時我尚未坐過飛機,彼時亦根本想像不出何為“雲端”,可這兩個漢字實在美得心驚。當終於自雲端掠過,我心裏刹那間想起那段歌詞,想起,怎樣從雲端到了路上,怎樣從糾纏到了離散,又如何明白了太短暫的有緣,真的比無緣還慘。
雲海終究在天上,而我,隻在凡間。
不喜歡去爬山,不意味著我不愛山。我是山區長大的,出門就可以遠眺連綿起伏的群山,或者已經習慣了遙望,讓我費勁心力去走進它,反倒有無所適從之感,失望和無助會咬噬著我的靈魂,我會迷失在山裏,而心心念念那一望無垠的平原或草地。在山裏,我唯一喜歡的是水。山澗裏唱著歌的泉水仿若純真少年那顆初初萌動的心,是江南的溪水無法比擬的,雖然我如此鍾愛江南,但並沒愛上那裏的水。
初次去很深很深的山裏,是我在高三那年,陪同學英去她老家。征得父母同意以後,我們坐中巴輾轉幾個小時,到了一個叫“沿溪”的鄉政府,開始步行。這一走,走了30裏。英熟悉不過的村莊,於我都是新鮮的風景。我一路蹦蹦跳跳,全然沒有成人之後爬山的艱辛。我們走的是田埂路,左邊是田,田過去是山,右邊是一彎與路同行的小溪,溪那邊是山巒疊嶂的群山,正所謂高山深澗。我當時就說,難怪了,這裏叫“沿溪”。20年過去了,那個下午至今不曾忘記。我甚至記得在某個拐角處可以看到一個小村落,有一棟嶄新的桐油漆的木屋是英小姨的家,我們進去歇了下腳喝了口水,走到25華裏處,才開始穿越一片竹山,竹山上去5華裏,就是英的老家了。英全家已經進城,住在老屋的是她的叔叔們。到屋後去汲水,我第一次看到竹子接成的水管,第一次用手去捧山泉水喝;第一次吃到了薯米飯,第一次吃到深山裏的臘肉……許多許多的第一次讓我記住了“沿溪”,英告訴我,山的那一邊,就是隆回了。次日一早我們原路返程,我照舊不曉得累,照樣邊走邊唱,回城後腿才開始酸痛了好幾天,也因此在當年縣裏的筆會上,我交了個空題目《走上那條山路》,作業一欠就是20年。在今夜,寫到山,突然想起那條山路,想起那一路上的快樂,我一直想不通,多年以後我走了無數的山路,為什麼卻再無少年時代的歡欣愉悅了呢?為什麼之後看過不少名山,我記得住的還隻是“沿溪”?